“自然是真的能曬出鹽。”閔元啟坐起來,哪怕是私下談天,他也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態。
這一下,閔元金的態度也端正了許多。
“十一弟你放心。”閔元啟態度端正,語氣卻很親切溫和,他正色道“朱萬春后來不是也說過,有朝中的大人物想在淮上改煎鹽為曬鹽?”
“這事我倒聽說過哩。”閔元金道“那人說是禮部尚書還是侍郎來著,也當過翰林學士……叫徐光啟,人家都說他學問比海深,除了考進士懂文章詩賦,還懂種地,還懂算數,還懂西洋話……對了,他還入了西洋人教,信了那個什么天主。這人厲害的很,他都沒弄成,咱們能弄成?”
原來曾經主持兩淮改煎為曬的人是徐光啟?
閔元啟稍感振奮,也是悲哀于自己歷史知識的淺薄。
不過,再淺薄也是知道徐光啟這個人,明末相當有名的學者,更重要的是主持修訂了崇禎歷,對后世影響頗大。
另外徐光啟的農學水準很高,閔元金的本科專業是“農業資源與環境”,這使得他對中國古代的農學家相當有興趣,略略看過徐光啟和弟子陳子龍的農學著述,對徐光啟一生的功業都相當有印象……一提起徐光啟,特別是閔元金說起徐光啟還主持過煎鹽改曬鹽之事,閔元啟頓時有一種親近感與歷史的交疊之感。
“徐學士是個能人啊,可惜事沒弄成,后來沒多久便死了,當時我還小……”閔元金感慨著,突然看向閔元啟,小聲道“這事元啟哥你應該知道啊?當年三叔是咱們云梯關的千戶,徐學士到咱們這里來過,是三叔帶著旗軍給徐學士當的儀衛。”
“三叔”就是閔元啟的亡父閔乾禮,四年前病亡,年方四十一歲,在古人來說這是相當正常的年齡,對一個五品武官,就算是衛所武官,也算是短壽了。
閔乾禮逝后,千戶之職由當時的副千戶李可誠接掌,閔家的一個長輩接了副千戶,后來任僉書千戶。閔元啟當時年齡不夠,到去年才辦了百戶的世襲武職,還加了一個“試”字。
“我當時哪關心這些個事……”閔元啟有些狼狽的道“當時可只顧著練武,射獵,要么就是下河嬉水。”
閔元金嬉笑一聲,接受了閔元啟的解釋,堂兄弟二人的關系似乎又近了幾分。
“徐先生當時弄不成,是因為牽扯太多。”閔元啟沉聲道“咱們只一個總旗,撐死了我今年轉為百戶,是咱們百戶內弄這個事,一百多戶,幾百號人,幾個曬場,能鬧出多大動靜?徐先生要做的是把千千萬萬的灶戶廢棄,改煎鹽為曬鹽,動靜太大了。咱們淮揚地方,不談鹽課收入,出的鹽要供應好幾省,要是出了亂子,誰也擔待不起……”
大明鹽課收入是直線下降,數字可查,但一年具體生產多少鹽,怕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其實相比較宋人的鹽價,大明的鹽價是相對較低,宋人因為要給歲幣和不斷的戰爭,普通百姓承擔的賦稅壓力極重,各種苛捐雜稅不說,象鹽,茶,酒,鐵,這些俱是官府專賣,價格相當昂貴,等于是政府又多收了幾重稅。而明朝的鹽鐵茶專售很快就放松,鹽價一直保持在相對比較低的價位。到明末時期,戰亂破壞加上鹽法崩盤,鹽價逐漸上漲,按徐光啟的說法是原本三四文錢一斤的鹽漲到了十來文錢一斤,百姓負擔加重了許多。
若改煎鹽為曬鹽,產量上來,價格自然便低很多,徐光啟的想法是好的,但這位明末的大科學家就是搞不懂利益鏈條,鹽價形成最少幾十年,多少人受損便有多少人受益,從官府到鹽商形成了龐大的利益鏈條,哪怕是明知道曬鹽得鹽更多,但若考慮到失去對灶戶的控制,還有諸多麻煩事,推行不開便是很正常的事了。
徐光啟在天津的農學試驗所,明明已經研究出了番薯的高產辦法,并且試圖推廣玉米,但這樣的好事也是缺乏人支持,到順治和康熙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