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仆也是驚魂未定的模樣,對迎上來的眾人道“咱們家大爺先去淮安府署和縣衙,結果府縣都不接呈子也不接狀子,直接當堂擲還……大爺后來找同年打聽才知道,現在府縣衙門都沒閑空理會別的事!曹州劉接掌了淮安城防和山陽諸縣,現在知府大人和各縣的大老爺都被山東兵逼著當差,找房子當兵營,糧食,鹽菜,兵器,樣樣都要地方供給,就算這樣,聽說曹州劉都不太高興,說是淮安地方窮,不好駐軍,聽人說曹州劉是打算南下往揚州去……”
劉澤清確實在試圖奪揚州,但史可法是很明顯不可能把揚州這樣的要緊地方給這種完全沒有誠信和絲毫臉皮的軍閥,揚州是江北最要緊地方,不論是劉良佐還是黃得功這兩個大將史可法都信不過,只會放一些次要的總兵帶兵駐守,由朝廷親自掌控。但劉澤清和高杰,劉良佐三人都不甘心,三人都在暗中試圖爭奪揚州,搶下揚州之后成為自己的駐軍之所。
王鳴遠在這種時候到淮安,地方府縣正是一團混亂,誰會理會這種案子?
“大爺奔告無門,就發了狠,說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老家仆搖頭嘆息,繼續道“既然咱們大河衛指揮衙門被營兵占了,大爺打聽到駐在指揮衙門的是一個叫李化鯨的參將,是曹州劉的親信大將,便拿著帖子去拜門求見,想請這李將爺主持公道……結果守門的兵壓根不理會,大爺急了,在門前嚷嚷起來,說是這世間沒有王法天理不成,話沒說兩句,一群兵就撲過來,拳打腳踢,大爺從小到大,何曾遭過這種罪……”
一眾軍戶都是默然了。
他們被武官壓榨,這早習慣了。官府不替旗軍軍戶主持公道,甚至不理會生死,這也習慣了。事實上當時的民間百姓都不太想和官府打交道,一旦出了什么官非,進了衙門,衙役到書辦和老爺們都是敲骨吸髓的好手,哪怕殷實富戶中產之家,一場官司打下來輕則破產,重則破家,一般民戶是宗族自行解決紛爭,實在解決不了想死的就去官府。軍戶由武官論斷事非,不出人命基本就沒有大事,軍戶就是高級武官治下的農奴,官府才懶得理會軍戶內部的事務。
但王鳴遠可是堂堂的秀才相公,一般的州縣官還會給幾分面子,畢竟當官的也是讀書人,對秀才過于不公會引發其同年不滿,一群秀才的能量可就不小了,會影響老爺們的官聲,甚至是仕途。
王鳴遠在淮安府的遭遇實在令人驚奇和唏噓,也是令人警醒。
世道看來是真的變了,州縣官不再理會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而是如奴仆般的替將爺們操持著各種后勤事務,以前一個知縣就可以完全不必把總兵看在眼里,朝廷征調兵馬出征,開拔時不給吃飯,半道上吃飯也有各種規矩,所有供給由文官一手把持。這幫王八蛋在崇禎二年時甚至不給遠道而來的陜西和山西勤王兵吃飯!邊兵們千里勤王,在北京城下餓著肚子宿衛打仗,最后逼急了大量邊軍嘯聚兵變而去,很多邊兵將士成了流寇中的主力。結果到了崇禎十七年,算是形勢逆轉,劉澤清這樣的總兵在淮安成了太上皇,壓根不把地方文官看在眼里,而王鳴遠這樣的秀才相公打了又怎樣,那個李參將根本不將秀才看在眼里,甚至先打了再說,這事又能如何?
王鳴遠就算找幾個同年又能如何?連州縣官員都徹底拜服在武將的靴底,秀才或舉人之流對武將已經毫無影響力了。
想想也是令人唏噓,當年的登州吳橋兵變,一則是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不愿去援助大凌河,東江兵在后金的后方多年,毛文龍死前東江鎮已經不敢與八旗正面交戰,其死后將士更是氣沮,一聽到調往大凌河交戰,孔有德等人俱是喪膽。
另外東江鎮分裂之后倍受排擠和打壓,崇禎元年朝廷斷了東江糧餉,餓死東江將士百姓甚多,眾人內心極為怨恨,加上崇禎對毛文龍之事處置不公,將士早就離心,加上在登州待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