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中軍官鎮撫官軍需官與我一道,商量營規之事,”閔元啟看著諸多旗軍,森然道“入營領餉便是我的兵,自要聽我號令,不聽者便只有軍法從事。”
閔元啟語氣又轉柔和,對眾人道“大眾每天苦練武藝,汗透重衣,不就是為了有外敵時保境殺敵,衛護家小?你也想跑,我也要逃,各人跑了,諸百戶俱是一團散沙,任別人來砍來殺,豈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你手中刀槍是假的,身邊伙伴的刀槍也是假的?敵人也不是三頭六臂,訓練不及咱們,兵器也不如咱們,也沒有鎧甲鐵盔,這樣你都跑了,對不起我的糧餉也罷了,你們一跑,土匪大眾過來,他認得你是第三百戶還是第四第九百戶的,他認得你的家小是哪個百戶的?到時候斫你人頭,奸你妻子,殺你老父老母,你和袍澤兄弟空練了一身本領,卻因為臨陣膽怯一哄而散,到時候你悔還是不悔?”
眾軍原本看到同袍被斬,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特別是同一百戶的人,內心還有一些憤然。
待聽完閔元啟的話之后,旗軍們看向那頭顱的目光便是一變,此人在臨陣時要逃脫,還口出蠱惑眾人的言詞,實在是死不足惜!
閔元啟說話時語氣相當沉痛,他兩世為人,其實相當珍視人的性命。河房一戰時對楊世達一伙斬盡殺絕,是因為這伙人與他為敵,平時也是做了頗多惡事,每一個在律法上都足以判死,死于他刀下的俱是惡人,沒有良善之輩。
營中操練的這幾百旗軍,大半人閔元啟都能叫上名字,便是叫不出名字的也是眼熟。
這些人是袍澤兄弟,是閔元啟視為左膀右臂的部屬,殺掉其中任何一人,哪怕其罪有應得,仍然是令閔元啟心中黯然,愀然不樂。
輪值的勤務人員在公事房中點亮油燈,雖然近來賺錢很多,閔元啟還是相當儉省,購買的大量物資中并沒有上好的燈盞或是臘燭之類,這些東西在他看來是不急之務。
韓森,閔元忠,閔元金,高存誠等人紛紛列座,閔元啟對眾人道“大明營兵的軍規,斬刑過多,又有插箭游營,甚至割耳,割鼻等肉刑,純以嚴刑酷法來震懾軍伍,是因為餉械不足,訓練不精,軍法不嚴酷就不成營伍了。我這里情形不同,我也不愿以嚴刑峻法和肉刑來震懾軍心,但今天才發覺,營規律令也必不可免,今日會議,要定一部詳細的軍規,以為定例,此后也可以再行補充,會議之后,每晚訓練完畢之后,各百總,旗隊長,隊官,都要各自對自己部下宣講,以使全軍將士,知曉軍法,懂得敬畏。”
韓森道“鎮撫兵已經常設,最好找一些識字的,懂得向將士宣講軍法。”
“一味強硬也不太好。”梁世發道“此前大人以仁德感召將士,我看最好宣講一下大人的德意,恩威并施。”
“從日常訓練,到內務,軍餉,再到戰時紀律,條例,違反的處罰,都要有明確的規定,有了軍規,再違者,不論是絞斬還是軍棍禁閉,都是有軍規在,不怕眾人心中不服。”
閔元啟思忖片刻,說道“這兩天把軍法規條擬好,若有人反悔想走,退回所有糧餉,便由得他去。”
閔元金道“大敵當前,不好放人走吧?”
閔元啟道“追奪這一條,很多人舍不得的。如果鐵心要走,連糧食也退回來,這樣人留在營里也無用,交戰時怕還是禍害,此后收人,先讀一遍軍法條例,能認同的簽押入營,不能認同的,就算身高體壯也不能要了。”
這一點各人倒是認同,當下便索性熬夜做這件事,各人七嘴八舌將記憶中大明軍規一一說出來,然后結合當下營中的實際情形,閔元啟親自執筆書寫,一直忙到起更前后,各人才打著呵欠退了出去。
閔元啟看著眼前的軍規條例,一時也有些悵然。
很多事要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考慮的不周到,比如此前營里就有一些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