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還是沒有消息嗎?”
說話之人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身量中等,面相非凡,雖然端坐高堂之上,身上穿著的是二品文官的大紅常服,但尊貴之余,臉上也是有明顯的儒雅氣息。
這里是南京的兵部衙門,說話的人就是在側堂的公廳問話,四周站著一排的藍袍和綠袍官員,也有一些青袍的吏員侍奉左右。
所有人都叉手侍立,顯然坐中之人不光是高品官員,也是手握實權,令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冒犯。
問話之人,便是如今的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
如果能了解到當時的軍政情形,也就能明白為什么史可法的地位和身份有多么重要。
整個南都除了地方官府外,也就是兵部擁有真正的實權。
南京六部在行文之時俱需加南京,但禮工刑吏戶諸部都無實權,尚書侍郎要么是年老官員在這里養老等退休,要么就是在京師的黨派斗爭中失勢,被貶斥至此。
由于東林黨在天啟年間的慘敗,還有在崇禎年間的不得志,大量的東林官員,士紳,生員俱是在南京任職或生活,很多浙江和江南的生員,名士,也是在南京活動。
在這里很容易揚名天下,成為士人仰慕的名士,就算是后生小輩也能通過結社等辦法來替自己揚名。
江南士風又有特別之處,就是容易抱團抗上,幾百秀才生員抱成一團,地方府縣正堂都毫無辦法,甚至有結社生員驅走地方官員的記錄。
就算是部堂高官,對南京城中過萬的生員名士也是需要以禮相待,哪怕是國公侯爵一類的勛貴,在京師無人可制,在南京這樣的地方,考慮到家族名譽和實際的麻煩,對生員名士也是要以禮相待。
各種原因相加,形成了兩京獨特且完全不同的政治風貌。
在南京,士紳生員階層的力量特別強大,大到能壓制住太監和勛貴的地步。當然,原本在南京也沒有形成太監和勛貴的階層,真正的頂層勛貴和太監自然是在北京。
正因如此,在南京以東林黨和復社的力量最為強大,很多養老或是被迫至南京的官員多半是東林一脈,又或是和東林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哪怕并非東林,在南京和江南任官,也是需要和東林搞好關系,否則就算不會地位不穩,日常交際往來也會有諸多不便。
哪怕是劉澤清這樣敢在本鄉本土屠城搶掠的軍閥,連皇帝的詔旨也不放在眼里,到了南方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想要結好東林。
東林的力量在朝,加上復社幾社等大量東林外圍的士子集社,在實際的權力上,地方的名望和控制力上,東林都是江南江北一帶沒有爭議的霸主。
而史可法,不光是掌實權的兵部尚書,也是此時此刻,東林和復社諸黨不折不扣的領袖人物……
……
已經是四月,天氣都明顯轉暖了,特別是南京這樣的地方,就長算在此時的氣候也是和后世相差不多,只是沒有城市熱島效應而已。冬天漫長,陰冷潮濕,春天和秋天就很短,幾乎上恍然一瞬,到了四月,別的地方還是不冷不熱的時候,南京已經相當炎熱,就算是在這高大軒敞的公廳之中,人們也是悶的滿頭是汗,特別是在心情焦慮之時,人們頭上的汗水都是不停的流淌而下,有些官員由于過于緊張,衣袍胸襟都明顯被汗水濡濕了。
“又有幾個南逃而至的官員。”一個藍袍官員俯身答道:“眾口一詞,闖逆已破京城,我皇上在景山殉國,太子和諸王俱下落不明。也有人說,太子和諸王都被闖逆所擒,消息尚不能確定。后闖逆率軍往山海關,與總兵官吳三桂軍交戰,又有人說,吳軍已經投降附逆,投降東虜,其后情形,就不太清楚了。”
這個官員回話時,提起“東虜”時態度曖昧,含混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