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聲音?!蔽倚闹幸痪o,朝著帳簾張望。
“我去看看。”小豆子身影閃出帳簾,我緊張地等著,轟隆隆的巨大聲響朝著營地碾壓過來,好似成千上萬的象群奔逐,我提心惴惴不已,卻不見小豆子回來。
“鳩婆婆——?”外間無人應,我深吸一口氣,也顧不得鳩婆婆不許我下床的禁令,反正她也不在。
掙扎著穿鞋、罩上皮護甲、戴好面巾,頂著眩暈就想往外沖,哪知這臥床半月,腳一挨地,立馬跪倒在地。這么一雙腿好似配相一般,竟然全無了用處??杉热灰呀涍B爬帶滾下了床,豈有中途放棄的道理。
我扶著小幾慢慢站起,沿著邊角,一小步一小步挪出了營帳外。
帳外顯得很寬闊,看來是撤掉了大部分的營帳,沙地上車轍子有數尺之深。南風正盛,干燥卻又涼爽宜人,末伏時節,也算很難得了。
奇怪,帳內聽著有巨響,這會兒倒又安靜下來。我猶豫著要不要折回去,繼續高臥,可帳外的遼闊實在是吸引了我,好久沒有認認真真吸一口新鮮的風了,我想我大約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不用急著回去。
“木樨,跟我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豆子抓著我的手就要走。
“去哪里?”腳上不由自主地跟著,可哪里跟得上同山猿一般靈活的小豆子呢,“慢些走,慢些走?!?
“啊呀,趕緊,都好半天了,快要結束了?!毙《棺颖晃疫@慢吞吞的模樣急得跺腳。
“什么快要結束了?!弊哌^好幾個營帳,我看見一排排亮出尖刺的拒馬,媽祖娘娘喂,這不是轅門么。
“趕緊的,趕緊的。我可是拿半月的軍餉換來的?!毙《棺訋依@過拒馬,從偏僻的角落來到了轅門旁的一截土墻下。
順著逼仄的樓梯,半爬半被拉,來到了離地數丈的戍樓。
戍樓獨自兀立,同周邊三個戍樓遙遙相望。上面并不狹窄,大約能容納十幾人。建造粗陋,工期也短,因此不是很牢固。我明顯感覺到腳下的搖晃。
樓上四面均有一人持戈而立,野風烈烈,紅纓颯颯,他們目不轉睛看著前方,雕塑一般巋然不動,好似要跟著這搖搖欲墜的木樓同生共死。
迎來一人,大約是換崗的士兵,他匆匆看了我一眼,重重拍了拍小豆子瘦弱的肩膀,我深怕把弱不堪風的小豆子拍沒了。
“花朝樓,你可別忘了?!闭f著擦身下樓,還不忘回頭說“隱蔽些,可別被人發現了?!?
“什么樓?”
“陵州城的一家酒樓,他們做的鮮花餅可好吃了?!?
對于吃,我素來興趣不大,我注意到樓外的奇觀,這讓我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有暈倒。
樓外左側下方,黑壓壓的軍隊黑云一般集結在轅門外,他們紋絲不動,向著轅門的方向。
大約離地一丈,轅門上方挑出一處平臺。
平臺上,殺人如麻的“夜叉”持劍而立,周身黑甲,蒼白的臉籠罩在頭盔的陰影之下,他面朝腳下上萬雄兵,孤寂而神秘。
和擅闖轅門那天漫不經心的漠然不同,這次他是全神貫注的漠然,或許本來喜怒就不形于色,從他臉上看不出憂喜,只能看出在乎的程度。
無聲的場面,掀天風雨欲來前最后一刻寧靜,矗立的將士們面色陰沉,唯有披膊與腰帶上的獸頭折射陽光,明滅交替,似乎那才是活物一般。
“最前方是騎兵,左邊弓弩手——”小豆子在我身邊蹲著貌似自言自語。為防止人發現,我倆半蹲著從戍樓的縫隙處往下窺望。
十萬人的集結,弓弩、戰馬、攻城車、云梯,簡潔而又力度的造型,無不預示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那巨大的車轍不就是這些龐讓大物留下的。一股涼氣從腳下蜿蜒又迅速地升騰,額上滲出密密汗珠,手腳冰涼,口干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