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燒好半罐子清水再次進入廂房時,霧氣彌漫,一股子奇異的藥香繚繞鼻尖,吸一口神志清明。
初雩先生已經安靜地泡在木盆之中,額頭漸漸舒展,嘴唇依稀有了血色。
鳩婆婆一邊翻箱倒柜找藥草,一邊嘮叨著。
“年輕人愛玩兒倒也說得過去,可這藥卻不能亂吃,再多吃上幾顆,你怕是后悔都來不及?!闭f完還不忘回頭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什么藥?”
“姑娘裝傻啊?!?
初雩先生星眸微睜,我的心一陣怦怦亂跳,雙頰發燙。
“先生你快解釋給婆婆聽啊?!蔽叶逯_,語無倫次。
“木樨她沒——沒有——”初雩先生這解釋的速度根本趕不上鳩婆婆信口胡謅的速度。
“沒有什么?”鳩婆婆問。
“我沒有讓他吃藥,是別人逼迫他吃下的。”
鳩婆婆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又繼續翻藥箱子,“若是如此,那著實惡毒了些。”
“這真的是那個藥么,為什么吃下去又冷又熱的?”我問鳩婆婆。
“其實是一種補藥,出自東瀛圣醫鬼道藏之手。此藥滋陰補陽,對男人不舉少精之癥療效明顯。只是——”
我和初雩先生都靜靜聽著,誰也不去搭話,霧氣蒙蒙,我們彼此都看不見對方,但我能感覺到他和我一樣,認真又害羞地聽著鳩婆婆的講解。
鳩婆婆見沒人接話,只好自己繼續,“只是正常男子若是吃了,短時間五臟似煮、八脈若斷,長此下去,便會漸生無精不舉之難愈之癥?!?
我倒吸一口涼氣,這是要斷子絕孫,趕盡殺絕啊。
大唐皇室子嗣稀薄,好端端一個親弟弟,如此折磨,這皇帝為何如此惡毒。
“剛剛水里加的藥粉有去虛夯實、固本培元、養神安眠之效,我再去煎一碗藥,喝上幾碗,倒也能慢慢恢復。只是我勸你以后還是不吃為妙。”鳩婆婆道。
“多謝?!背貊壬穆曇艋謴土艘恍饬?,逐漸清晰,看來這藥浴很有效果。
“對了,桶邊有帕子,你幫他前胸后背都搓一遍,要搓到發紅。”鳩婆婆出門前不忘叮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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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我小心翼翼在水汽氤氳中邁著步子。
要讓我幫著初雩先生搓澡,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這肯定對初雩先生的恢復有好處,而且若是站著不動,鳩婆婆看見了,定會罵人。
“木樨?!背貊壬穆曇艚欀?,令我恍恍惚惚。
“我在?!蔽业谝粋€意識是以為他想問我怎么還不過來給他搓背。
“你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很慘的皇子,前無古人,但愿后無來者。”他自嘲地一笑。
“我只是害怕秘密,我不喜歡復雜。”想到濱江苑他對我的冷漠,我就想去解釋,我并非趨炎附勢之人。
“黑暗擋著身后,示人以光明,或許算不上秘密?!彼o靜地說。
吱——嘎——,門開了,鳩婆婆闖了進來。
“咋就聊上了,我不是讓你給他搓背,怎么,你當我是開玩笑。疏經通絡,祛風散寒,有助于恢復?!?
我慌忙往前走上幾步,抓起帕子,氣勢干云天,下手小風吹。當手指碰到初雩先生后背涼涼的皮膚,他似乎打了一個激靈,我也馬上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訕訕地。
“行了,去外面看著藥罐吧?!兵F婆婆從我手里扯過帕子,親自上陣。
小小的一方帕子在我手里就是一根鴻毛,吹面不寒楊柳風一般。
在鳩婆婆手中卻變成了丈二蛇矛,呼風喚雨斗蒼穹,一手撐著盆沿,一手用盡力氣上下左右地摩擦,緊咬牙關,努著嘴,一副不擦出血痕不罷休的樣子。
這哪是搓背,分明是刷軍營里面的大鐵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