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八層。
房間開著窗戶,幾縷陽光透過朱紅羅幔,微微搖曳。青竹床邊兒豎著張一人高的銅鏡,銅鏡邊框兒鐫刻著一圈兒百鳥朝鳳。莫知雪坐在鏡前,以往高高簪起的三千青絲今日如瀑布傾斜臉頰兩側。銅鏡中的莫知雪兩眼血紅,眼白與眼瞳皆是一片紅色,不是鮮血卻勝似鮮血。指尖探進青絲輕輕撥撩幾縷,青絲之下覆蓋的竟是一小片兒血紅皮毛。
莫知雪指尖輕輕撫過那小片兒皮毛兒,自語說道
“那老道士還真有些本事。”
她伸手拿起梳妝臺上的檀木梳子,將青絲攏在臉龐兩側,墨黑的青絲正好兒將那一小片兒皮毛遮擋。
“也不知那老道士能不能真的幫九遙續命?!?
她自然知曉這其中的難處,若那老道沒有騙他,續命真的就是逆天改命。老天就是給你這樣的命運,你偏偏纂改它,這簡直就是在向老天偷命,這是逆天!
莫知雪起身倚在窗前,想著要不要真的回老家一趟?她有些不相信那個老道士,雖是蕭九遙親口告訴她那不正經的老家伙出身正宗道統,但她依舊是信不過。
她不信自有她的道理,這間房恰巧在后堂小院兒正前,推開窗戶便可以將整座后堂小院收攬眼底,若是老道士來過這里以她的修為不可能察覺不到。
道人真能悄無聲息的潛進這里,其一是他毫無修為,只是一個江湖騙子而已。其二是他修為深厚,遠超于她,就連她也察覺不到。不過她覺得那老道士應是后者,只是用了某種手段躲過了她的察覺。但蕭九遙眉心處印著的確實是龍虎山的天心印。
可她方才在后院兒里的確是察覺到蕭九遙被竊取了六十年陽壽,如今他能活著靠得就是龍虎山的天心印。莫知雪關住窗戶回到青竹床上,為了確保蕭九遙能活下去還是回老家一趟吧。想必姐姐應也在老家吧。
夜已至深。
蕭九遙坐在院子那片池塘邊上,手里捏著一小把魚食時不時向水里拋灑幾顆。波光粼粼,月亮在天上,也在水里。
林絳珠安靜的站在他身后,只有這時她才敢抬頭直視這位桂春坊老板,這位蕭公子,這位心上人。蕭九遙這里坐了多久,她便在身后看了多久。
蕭九遙抬頭看了看正沖小院兒那間屋子,平日里那間屋子整日整夜都是燭火不熄,燈火通明。這次卻是早早熄滅了蠟燭。其實他也知道,莫知雪才是那個真正拿她當弟弟看的人,他不敢說莫知雪是舫里最關心他,最為照顧他的。但莫知雪是唯一一個拿他當親人的。她長相漂亮,也是坊中三花魁之一,但言語輕佻俗氣,坊里的姑娘多是瞧不上她,她也不待見坊里的姑娘,與蕭九遙一樣,喜歡獨來獨往。
“珠兒,出去打些酒吧?!?
蕭九遙并沒有聽到回頭看去,二者目光對接。水中躺著的那輪銀月之上恰巧躍出一條大紅錦鯉。
林絳珠頷首低頭,慌亂中小聲說道
“方才,方才,珠兒看著池塘美景失神了,公子的話能否再說一遍,珠兒趕緊去?!?
蕭九遙解下腰間的葫蘆,笑著丟了過去,說道
“給,出去打些酒來?!?
林絳珠接過酒葫蘆,說道
“公子,咱坊里的酒便是京城最好的,哪里需出去打酒?!?
的確,桂春坊里的酒的確實是從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樓里運來的,這些年蕭九遙想要喝酒時也都是直接喝坊里的酒。
“出去去小鋪子里打些濁酒回來。”
蕭九遙若有所思的盯著池塘說道。
林絳珠看的出公子有心事,也沒敢多問,既然蕭九遙這樣吩咐了,她照做便是。
“公子要幾斤幾兩?”
“打滿便是?!?
一個酒葫蘆能盛多少?濁酒能有多貴?桂春坊金銀無數,可缺這點兒酒水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