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內,小軒窗,若棠梳妝道人旁,林深鹿鶴披霓裳。
這夫妻倆手牽著手走出小屋,欲前往后山林中給老掌教奉茶,若說茅山避世不出,但該有的禮數可一樣都不能缺,昨夜自然干柴烈火,兩人將三載柔情升華,從此更為相親相近。
“師傅,徒兒與若棠前來奉茶!”
“好好好,進來吧?!笔捒思涸捳Z間充滿笑意。
推開門,先見老掌教,后見一襲白衣,兩人正在飲茶閑聊,李溪揚雙眸忽然濕潤,不禁喊道“師……師叔!”
曾黎叔如兄長慈父般搖了搖頭,寵溺道“你這孩子,都接任茅山掌教了,怎么還與從前一樣?”
李溪揚衣角輕拭眼眶,與若棠雙雙奉茶,雖已克制雙手顫抖,卻還是止不住稍稍微顫,待長輩淺飲后,不禁嘆道“師叔,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以后就留在茅山如何?”
白衣早已過了鮮衣怒馬時,就連曾經的道袍都已褪下,他抬手抓了抓小道臂膀,又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溪揚,你如今不但入了通幽境,還繼任為茅山掌教,師叔甚是欣慰……但曾經被憤恨沖昏頭腦,做了許多傷天害理之事,實在沒辦法面對茅山與祖師,今日老掌教雖沒有責怪我,但心中愧疚尚在?!?
“師叔……”
李溪揚仍不想放棄,卻瞧見蕭克己搖了搖頭,似乎在告訴自己莫要強人所難。
曾黎叔朝老掌教抱拳鞠躬,又上前抱了抱小雜毛,笑道“這三年如閑云野鶴一般愜意,天晴時打魚曬網,天陰時煮茶小憩,離開江湖后才發覺人間值得千千萬,只待清風雙眸抬!師叔也沒什么家底可送,這一盒雷擊木漿乃當年偶然所得,就當是賀禮了……往后好好對媳婦兒,珍重。”
白衣走得瀟灑,出了小屋后便乘風而去,連紙甲馬都未曾動用,李溪揚瞧著手中小木盒,疑惑道“師叔當年在茅山被王道長打成重傷,后又經過九龍山一役,修為早已消失殆盡……當下這感覺,似乎更甚以往!”
老掌教拂須輕笑,言道“你師叔從前便是茅山最有天賦之人,修為拿起放下后心境自然百尺竿頭,閑云野鶴亦可乘風萬里,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雷擊木漿可不是俗物,若將之涂抹于尋常桃木劍上,三炷香內與九轉雷擊木沒有差別,若涂在你的九轉桃木劍上,興許逆天亦未嘗不可……”
茅山腳下,一隊黑騎馬踏句容,繞了半日山路仍尋不到茅山入口,王前羽愁眉不展,只得退回句容耐心等待。
夜里一人乘紙甲馬下山,手握一桿火把,與王前羽面面相覷,隨后相視一笑,兄弟倆抱了個滿懷,男子言道“你這家伙,一回中原就不消停,前些時日我聽聞你死在了劍冢,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王前羽行軍時并不喜歡喝酒,所以陳玉知也并未提及要共飲一杯,直接問道“王大哥,你此行句容有何要事?難道廟堂之上還有人想取我性命!”
他嘆道“自從當日盤陽一戰后,國子監盡數閉院,王越棄劍遠走江湖,龍虎山與廟堂關系幾盡崩裂,哪里還有人敢談及你與國運之事?晉王一夜間蒼老了許多,近來身子骨愈發孱弱,興許……”
陳玉知追問“興許什么?”
“興許時日無多,所有密詔我來茅山,希望你能回盤陽一趟。”
陳玉知挑起一側眉尖,碎道“春為和風,夏為熏風,秋為金風,冬為朔風,我與他是逆風,如何能相見?”
王前羽甚是無奈,嘆道“晉王也猜到你不會回去,所以還留了一封信箋?!?
“王大哥,我自問無愧于心,行事雖有大逆不道之嫌,卻常以天下百姓為底線,當年在盤陽早已與他劃清界限,勞煩您轉告一聲!”
男子將信箋塞到了陳玉知手里,隨后帶著一眾黑騎離去,遠走馬蹄聲踐踏,王前羽喝道“陳玉知,我在盤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