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地救了自己一命,多少有些不厚道;留著她吧,又怕她想東想西,盡想些異想天開不著實際的東西。
在這樣矛盾的狀態當中,他只好秉持著以往一貫的作風——冷眼相待,愛答不理。
“醫生不是吩咐你好好躺著休養么?你怎么擅自行動了?請的那個女護理呢?”
謝允簡直一秒鐘成老媽子,一邊把保溫桶放桌臺,一邊絮絮叨叨地走過來要攙扶他。
陳凌也第101次向她道:“你以后別來了。”
謝允也第101次義正言辭地回復他:“我只是把你當做好朋友,沒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大可放心好了。”
“......”他想了想,問:“你會去參加她的葬禮么?”
謝允一愣,如實道:“應該不會。不過我爸媽去。”
“哦,那沒事了。”
“怎么了?你...”
陳凌也擺擺手:“沒什么。”說完便艱難地拄著拐杖,幾乎一步一挪的、以龜速挪向獨立的衛生間。
謝允想去幫忙,但見他是去衛生間,遲凝了片刻后說:“要不要我找男護士來幫你?”
他依舊擺手,冷著臉不搭腔。
謝允只好作罷。
陳凌也帶上了衛生間的門,把拐杖靠墻放著,兩腿強撐著站了一會兒,靜靜地打量鏡中的面容。
紅腫沒消完全,有些淤青積攢在眼眶和顴骨的位置,已經結痂的傷口斑駁地點綴了兩頰。
狼狽是狼狽的,看起來還特別慘。
陳凌也無聲地笑了下,用那只完好無損的左手撩起病號服,入目便見得條條扎眼的鞭痕,再往上,還有塊猙獰的烙印。
這些傷在送來醫院前差不多都開始感染流膿了,醫生在給他清洗的時候,必須得把一些腐肉給剜除,簡直疼得要命,他意識本來迷迷糊糊的,硬是給疼清醒了。
他一疼,就想到了江半,一想到江半,就委屈的有點想哭。
也許冥冥之中確實存在了許多牽扯不明的羈絆,給他作創傷清理的一名醫生見他死命咬著下嘴唇——血珠都給咬出來了,只為止住痛哼,似乎是自己也看得肉疼了,從兜里掏出了顆西瓜糖,一雙和善的眼睛彎彎地笑道:“我女兒每次化療覺得痛時,就會吃顆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他瞬時怔愣住,好像四肢都變得麻木了、感受不到任何了。
這樣的話,何其熟悉?
在他少時,她就經常說:“乖,吃顆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其實吃了糖還是疼,只不過是因為有她的哄,她的溫柔笑意,才能將那些凌厲的痛感消除。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沒有去接那顆糖,只知道他忍住了疼,卻沒忍住悄然滑落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