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爹,今天陳老爺派人來收租了。”男孩說,猛烈的太陽曬得他嘴唇開裂,他舔了舔,卻發(fā)現(xiàn)舌頭也是干的,分不出一點水分。
漢子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干著活。
“那人說,這次要再交不出田租,便要我當(dāng)奴仆來償還。”男孩繼續(xù)說著,眼里卻不是害怕與不甘,仿佛只是在等待,等待他的父親能說什么。
然,父親擰了下嘴唇,欲言又止,許久許久只是吐出個“唉”。
一直在田耕回來,他的父親再沒有說一個字,只是留給他一個背影,高大卻渺小的背影。在很多年后,他回憶起父親的臉,卻怎么也記不清,只是空白的一片黝黑,唯獨那個背影卻牢牢鎖著,終不能忘記。
誰讓他生做農(nóng)奴的兒子。男孩自嘲地笑。
那晚,母親殺了家中唯一一只的母雞,看著他全部吃完。每吃一口,他便看到母親的淚便流了出來,待到全部吃完,眼淚已經(jīng)沾濕了母親的布衣。
他微笑著看著母親,喝下了最后一口湯。
父親坐在門檻上,“巴拉巴拉”地抽著旱煙。白色的煙自父親的嘴中大口大口地吐出,幾乎將他淹沒在煙海中。
此夜,一家無眠。男孩看著虛空中的黑暗,那雙黑色得眼睛亮得連夜晚也無法掩蓋。他不恨父親的無能,卻恨父親的毫無野心,毫無建樹,只是這樣平平淡淡過完一生,即使是被壓迫欺詐也生不出一點的反抗的勇氣。
一想到那種愚昧無知不帶一點追求的生活他便全身顫抖,即使小小年紀(jì)一無所有,他那小小的身體便卻不屈于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執(zhí)拗,便是野心吧。
除了野心,他已一無所有。
第二日,陳老爺?shù)娜吮銇砹恕R惠v裝稻草的牛車,隨手便將他扔了上去,猶如牲畜,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父親轉(zhuǎn)過了頭,似乎不忍看見。
車上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孩,都是稚氣未脫的臉,都是哭喊著要回家,卻沒有人敢走下牛車半步。
男孩冷漠地看著,不吵也不鬧,更沒朝父母看去渴望的眼睛,只是閉了起來,任由這些人將自己猶如牲口般拖走。
那一年,他八歲。
睜開眼睛,野心浩瀚吞天,萬君可張狂笑著。
是啊,從來沒有眾生平等,人有貴賤,所以他絕不為賤,他要做貴人,要一步一步爬到人臣巔峰。
他不是農(nóng)奴的兒子,他是太子府謀士萬君可。
現(xiàn)在,他要去南方,替齊國掀開一番風(fēng)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