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蘭帖木兒來到蒙古十年,未跟張輔有半點聯系,更未接到半點任務,唯一一次為明朝做事,就是幾天前不著痕跡地勸說脫脫不花跟明朝合作,共同打擊也先。但這,撐破了天也只是謀臣的各為其主,怎么說怎么算怎么想也扯不到奸細上去。
然則,也先是怎么知道的?
仔細回想,十年時間,他只有碩果僅存的兩次對外透露。
一次是說給駙馬井源聽的,說之前他仔細看了,周邊沒有任何人,所以決計不存在什么偷聽。井源聽到這話不到一盞茶功夫就死了,所以絕計說不上什么出賣。
還有一次是在送張輔回懷來堡的路上,跟張輔的談話,當時身邊就只車夫一人,如果說破綻,那車夫就是唯一的破綻。但——
者蘭帖木兒想了想,在做夜不收方面,那車夫比自己的資格還要老,且跟也先有殺父之仇,這樣的人會出賣自己嗎?
不會!
既然如此,也先是怎么知道的?
者蘭帖木兒轉頭看脫脫不花,他虛弱地趴在案上,雙目一眨不眨地看著也先,臉色很難看。
也先毫不在意脫脫不花的目光,反而將注意力集中到朱祁鎮身上“陛下,十年了,這臥底風里來雨里去給你做了這么多事,你許了他個什么官?是錦衣衛指揮使,還是鎮國將軍?”
朱祁鎮強笑道“朕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皇帝聽不懂,你聽得懂嗎?”也先問者蘭帖木兒。
“我能不能問太師一句話?”問這話的人是脫脫不花。
者蘭帖木兒做賊心虛,遇事就往最壞了去考慮,脫脫不花卻自始至終都很清醒。
這么些年,也先就是用這種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排除異己的。不論是誰,只要他看你不順眼,或者他覺得你擋了他的道,他就會說你是明朝奸細。不需要證據,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任何審問。倘若你代為求情甚至吶喊,你就是明朝奸細,倘若你不說話,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也先砍掉你左膀之后再砍掉你右臂……
十年時間,折在也先這招上的大將,單只脫脫不花一部,就有五名。現在,他又要殺者蘭帖木兒了。
也先哈哈大笑,很得意的笑“可汗是想問我有沒有證據?”
脫脫不花強忍著后背的疼痛,冷冷問道“敢問太師,照這樣下去,是不是有一天,你也會說我是明朝臥底?”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也先眼中閃過一絲殺機,森然道“可汗這話,是什么意思?”
脫脫不花微笑著看座下一個個部族頭目,他們都知道自己這話是什么意思,也都不同程度的吃過也先這樣的虧,但,在脫脫不花的微笑注目下,卻都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也先看著阿剌等人的妥協,好生得意,面上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你原本是個聽話的孩子,怎么如此……唉!他們都把你教成什么樣了——來人!”
兩名侍衛立刻走了進來。
也先向者蘭帖木兒一指,喝道“把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給我拉出去,砍了!”
兩名侍衛走到者蘭帖木兒身邊,伸手就要拽他。
脫脫不花倏地站起,緊接著,身子猛然一晃。
“等一等!”
者蘭帖木兒一愣,因為喊話的人,是朱祁鎮!
朱祁鎮不認識者蘭帖木兒,更沒有跟他打過任何交道,但土木堡之變爆發之前,張輔曾對他說過,岱總汗身邊一名親信,是大明的臥底。剛才又聽到也先說什么“十年”,立時意識到,眼前此人,極有可能就是張輔說的那名夜不收。
“那顏,”朱祁鎮不想跟也先起沖突,“玩笑開差不多就行了,你來真的?”
也先陰森一笑“袁彬跟他,只能有一個能活。陛下想要誰?”
朱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