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站在人群中央,東西南北四處燃燒的火光,迷茫且惱怒。他拍了拍頭上的塵土,轉頭問灰頭土臉的賽罕王“于謙不是在北京嗎,怎么突然就到懷來了?”
賽罕王一咬牙,恨恨說道“這家伙就是個亡命徒,鬼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也先滿目焦慮,負手來回疾走,像一匹野狼“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要你何用?”
賽罕王大恐,盡管他是也先的親弟弟。
“難道說,他為了救皇帝,北京都不管了?還是……”他戰戰兢兢地思索,試探著說道,“是不是因為北京那邊有了張輔,他于是能騰出空找我們茬了?”
也先耳朵動了一下,臉色一下子變得特別難看“現在,這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賽罕王莫名其妙,但很快他就被越來越濃的黑煙搞得緊張起來“對!不應該考慮這個了。”
“快來人,快來人!”他大聲喊道。
一排火銃打來,他們撲翻在地,不敢抬頭。
也先的身后,冷曦帶著幾名錦衣衛推倒了幾桶火藥,并將火藥往貨物上潑灑。一隊蒙古兵跑來,冷曦擦燃火絨,扔向火藥,火藥被點燃,貨物連同追擊冷曦的那些士兵,統統燃燒起來。
“著火了,快來救火!”蒙古兵狂叫。
有什么用?
即將馳出軍營時,冷曦向后看了一眼,他發現,挾著黑煙的巨大火柱,已經燒得半邊天都紅了。
同樣盯著火柱的,還有岱總汗,他站在大案前,身披玄色披風,白皙的臉上掛著一絲絲冷峻的笑,凝望著火柱的眼睛里,沒有怒火,沒有激情,只有深海般的沉靜。
卯失剌扯掉身上的明軍軍服,從也先大營退到岱總汗身邊,臉上、身上全是塵土“窩囊了這么久,總算能出口鳥氣了。”
岱總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自從張影舒走后,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別人說話他看地圖,別人找女人他研究地形,別人暗自寫遺書,他閉目思索對付也先的法子。
總而言之,他不正常,很不正常。
“殺了他們多少人?”岱總汗問道。
卯失剌道“誰知道,都亂套了。怎么說呢,痛打落水狗的感覺!”
岱總汗搖了搖頭“落水狗好打,但咱們那五千將士,只怕是有去無回了。”
卯失剌道“可汗,你不要著急,我這就想法子。”
岱總汗搖頭,他沒著急,他一點都不著急。他只是感覺困擾,該怎么辦,才能打掉伯顏帖木兒那支精銳騎兵。
正沉思著,者蘭向他走來,神色很鄭重“大汗,阿都赤找到了。”
岱總汗“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仗正打得如火如荼,他不想分心想什么阿都赤的事。
“可汗!”者蘭的聲音抬高了些。
岱總汗低聲道“是找到阿都赤的頭了嗎?那就埋了吧。”
者蘭神色鄭重到近乎凝滯“可汗,阿都赤還活著!”
“什么?”岱總汗以為自己聽錯了。
者蘭“他千真萬確還活著,只是……”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手一揮,兩名隨從抬著一個擔架進來,擔架上躺著有人,上面裹著毯子,毯子上,鮮血淋漓。
岱總汗臉色一變,搶上前去,明亮的燭光下,阿都赤臉色慘白得躺在擔架上,兩眼緊閉,不知死活。
明明,他是身首分離地死了,居然橫空冒了出來,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都赤,你……你……你還活著?”
阿都赤緩緩睜眼,微微點頭。
者蘭輕輕揭開毯子,岱總汗面色巨變,忍不住“啊”的一聲低呼,站立不穩。
者蘭一把扶住。
岱總汗原是那種見慣了風浪的人,可阿都赤的慘狀,實在是太慘雙腿被人齊膝斬斷,雙手被人砸得血肉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