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直眼見師父現身,當真是喜得不能自已。剛才萬劍齊發之際,他只當自己就要撂在當地,已是懷了必死之心。若不是師父混在從屬之中出手相救,此時自己早已一命歸西。但見地上躺著的三人,身上密密麻麻插滿箭矢,鮮血尚自“咕咚、咕咚”地冒著,狹窄的隧道內充斥著濃烈的血腥之氣。饒是他再自視藝高膽大,見此情景也不免心驚肉跳,脊背發涼。然而他此時不但毫發未損地活著,更是平添得力助手,大悲大喜之間,本性畢露。他再不擺出公子哥的惺惺文雅之態,咄咄罵道“子師,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若不是我師父有先見之明,我差點就栽到你手里。哼!果真是反掖之寇,信之不得!”又轉向胡懷忠,討好般問道“師父,您不是隨父王出征,怎地會在此處?”
胡懷忠用眼一瞥另一名隨從,用意頗深,似是有話要說,卻沒有當即發作。接口回苻直道“《南山賦》事關重大,老王爺放心不下,讓我前來助你。我若不來,咱們還不知道子師道長用心如此之深。我倒是想問一句,子師道長,你又叛又護,到底是何意思???”
子師正想回口,卻聽石門之后傳來蒼老渾厚之聲“來者皆是客!子師,請幾位進來吧?!?
子師知是師父說話,心內一軟,眼睛登時紅了。他濃眉微鎖、牙關緊咬,衣襟微微顫抖,心知師父此時傷重未愈,此門一旦打開,便是你死我活??扇羰遣淮蜷_,自己身上這兩代的血海深仇又該如何了結呢?他心內火燒火燎,額頭冷汗涔涔!
眾人見他臉色忽明忽暗,陰晴不定,均自心內盤算,不知子師要做何決定。子蒙自在右手之中扣了三粒石子,乃是剛才在水邊順手撿得。以往,無妄用它當作暗器,他還略有嘲笑。哪知如今,他也用上這不起眼的小東西。子蒙屏住一口真氣,只待子師一動,即刻就要將其射出。眼見胡懷忠武功之高,他無論如何不能讓子師打開石門。石門不開,師父就還有一線生機!
子師猶豫半晌,深喘一口氣,終似下定了決心,低著頭往石門前踏上一步。子蒙右臂不動,翻過手掌,指尖用力,掌中石子當即就要射出。卻不想胡懷忠早在他翻掌之際就已閃身上前,“啪、啪”兩下便封住他紫宮、巨闕兩處穴道,子蒙登時動彈不得,掌中石子“撲愣、撲愣”幾聲掉在地上。他武功本就在胡懷忠之下,又失卻一臂,舉手投足間全不適應,是以一招之內就被對手制住。
胡懷忠這一下出手,兔起鶻落。子蒙也沒料到他的身法竟是如此之快。阻止石門打開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一時間,他絕望至極,萬念俱灰,嘶啞著嗓子竭力喊道子師,不要!不要啊!
一語未歇,只聽得狹窄空蕩的隧道里,四處回蕩著撕心裂肺的三個字“不要啊……”
就在此時,石門吱吱扭扭地兀自開了。門后立著一人。那人一襲長衫、須發皆白,胸前斑斑血跡,依稀可見,不是有恒道長又是誰?
眾人均是一愣。他們再沒想到有恒道長會自內打開石門,一時間全都不知要作何反應。有恒道長緩緩環視來人,面無表情。及至他視線落在子蒙身上時便不再移動了。
子蒙此刻得見師父,心中的悲傷、內疚、自責、委屈一時間全部涌上心頭,再也忍耐不住,兩行淚便即滑下臉頰,顫聲道“師父,子蒙有負重托。南山怕是守不住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南山三代,經風歷雨,屹立不倒,是何等威風。如今,師父在危難之時將南山派交在他手中。豈知他一時失察,輕信顧不得那小人之言,竟至一敗涂地。好好的南山派就斷送在他手里。此時,師父又在重傷之下面對強敵,全無勝算,自己卻無能為力,子蒙如何能不哭?!
有恒道長望向徒兒斷臂,心頭不禁一顫。他朝子蒙溫柔一笑,伸手“啪、啪”兩下解開徒兒穴道,柔聲安慰道“師父不怪你。凡事盡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