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人蜷縮著身體側躺在草叢里,身下似乎還遮蓋著什么東西。無妄伸手推推那人,她又自口中發出一聲輕哼。
無妄伸手摸她脈息,浮大而軟,以手按之,中間空而兩邊實,就似按在蔥管之上,是芤脈之象,應是失血過多所致。不過還好,于性命無礙。
無妄本想察看她是否受有外傷,奈何天色實在太黑,什么也瞧不清。無妄只得使勁拍拍她臉,口中叫道“大姐、大姐,醒醒!”
如此叫了三四回,那人終于悠悠轉醒。誰知,她剛一醒來便十分慌張地抱起身下的包袱。
無妄此時才瞧清,那包袱里竟裹著一個小嬰兒,此時兀自甜甜睡著。
只見那女子抱著孩子坐在地上,警惕地看著無妄。
無妄忙開口道“大姐,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那女子上下打量無妄一番,見他年紀不大,口中還透著童音,似是放下些戒備之心,開口問道“深更半夜,小公子何以在此處?”
無妄回道“我與同伴路過此處,在山下村莊歇腳。只因腹中饑餓,見山上有片竹林,便想挖幾顆筍來吃吃。大姐夜半躺在此處,可是受傷了?”
女子聽無妄語氣頗為關切,一時哽咽起來,斷斷續續說道“我夫家姓陳,就在這山下村里居住。昨天清晨,突然來了一隊人馬,也不知是兵是匪,不僅將各家糧食家畜全部掠去,還要要將村里老少人等全部帶走。我丈夫和幾個青年拼死抵抗,都被當場,當場砍了頭!”
說到此處,女子忍不住大放悲聲。她懷中嬰兒似是感應到母親的悲傷情緒,也跟著“哇哇”地大哭起來!
無妄不禁大罵“這世道,兵災不斷、盜匪橫行!百姓們連一天安穩日子都過不上。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無妄罵著罵著,突然覺得悲從中來。南山派一山四宗,歷代以匡扶社稷、護佑百姓為己任。可是護佑來、護佑去,這世道何曾變好一分?百姓的日子又何曾好過一分?
想到此處,無妄也跟著流下淚來。
那女子見無妄如此,心下十分感動,強自收住悲聲拉住他手,倒是安慰起無妄來“小公子古道熱腸,是個好人,將來定會福祿雙全。我們尋常百姓,生死有命,只是我這可憐的孩兒,才三個月大,我又不知能不能活過明天……”說罷,她將臉貼上那嬰兒的臉,默默垂淚。
無妄抹干眼淚,驚訝地問道“大姐何處此言?”
女子回道“昨日,我抱著孩子逃跑之時,混亂中,小腿上被砍了一刀,拼盡氣力才逃到此處。如今,我傷重難行,怕是不成了!”
無妄一驚,忙問道“傷在哪里,讓我看看?”
女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輕輕翻起殘破的褲腳,不免詫異問道“小公子還懂得醫術么?”
無妄將臉湊近一看,兩寸來長的傷口赫然入目。此時,那傷口已不再流血,白里泛紅的肉向兩邊翻著,竟是有一寸多深。無妄伸手摸摸腿骨,女子疼得口中輕嘶。
摸罷,無妄輕舒一口氣,回道“我曾和家師學過些醫術。大姐這刀傷幸而未傷及腿骨,也不再流血,性命倒是無礙。只是須得靜養一段時日。”
女子聽罷,大喜過望,伏在地上就朝無妄拜下去,口中說道“承蒙小公子相救,實在是感激不盡。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母女二人的性命!”
無妄趕緊扶住,回道“大姐不必多禮,些許小事,何足過齒!只是,大姐可還有親人,你這腿傷需要人照顧!”
女子回道“此去向東二十里,有處盤蛇嶺,我兄長就住在那里。只是我行動不便,又兼山路難行……”
無妄聽到此處,打斷女子話頭,說道“這有何難?待會我挖過竹筍扶你下山。我有馬匹,可載你去拿盤蛇嶺!”說罷,撕下自己一截衣襟,裹住女子傷處。轉身就要往竹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