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作業啊?”小戴利科特問她。
“三十個魔文字母,每個抄寫一百遍。”歌莫拉聳聳肩。
“一百遍!”她頓時得到了戴利科特的驚訝和同情,“神殿的老師也太狠了吧!我的魔文老師當年用他抄三十遍的事跡嚇唬我,叫我乖乖給他抄十遍,那也叫我抄得手指酸痛!”
“誰說不是呢,我昨天抄到第五十遍實在抄不下去了,那些字母在我眼里都好像變了一種模樣似的。抄前我覺得我對它們還是熟悉的,抄了這么多我反而覺得陌生起來。這是什么作業呀!我可不覺得如果坎德老師沒走的話,他也會給我留這種作業!”
“坎德大人一定不會留這么愚蠢的作業!”
肖冷冷的聲音插進來“抄寫魔文不是為了讓你們認識魔文,而是為了讓你們在需要時能把魔文不假思索地寫得快寫得好。實戰的時候,敵人可不會給你們時間讓你們想一想你們給武器附魔的魔文都是什么模樣。”
“危言聳聽了吧,肖神官,”小戴利科特說,“現在的附魔文都直接鐫刻到武器上,符咒也可以事先寫在紙卡上,實戰的時候直接激發就好了。堅持讓新一輩的學徒繼續這種無聊的無用功,僅僅是因為它是一種傳統,你們吃過的苦,可不舍得讓我們躲過去。”
這男孩還真敢說。雖然每個學徒互相之間都會有這種調侃,可沒人真的把這種話說給前輩或師長們聽。不過,也許這就是貴族吧!
“當年我的基礎魔文正是坎德大人教的,”肖冷冷地說,“他讓我抄了三百遍。可能他確實不舍得讓我躲過這種苦頭吧。”
戴利科特漲紅了臉,轉頭盯著肖。神官拿坎德當擋箭牌,男孩駁他也不是,不駁他也不是。
“你在蒙我。”男孩說。
“連簡簡單單的抄寫都叫苦不迭,假如你真的成了坎德大人的學生,大概很快就會后悔你現在的熱切了,蓋烏斯·戴利科特先生。”
“是嗎?我覺得諾瑪爾小姐可沒表現出什么后悔——”男孩反駁說。
“諾瑪爾小姐并不是非常正式的學生,坎德大人對她的要求非常松懈。難道您這么渴望當坎德大人的徒弟,是希望得到老師最寬松最得不到磨練的指導嗎?”
果然,年齡差距擺在那,戴利科特再怎么出身高貴,見多識廣,在肖面前還是敗下陣來。他不說話,那股孩子氣的輕快和活潑消退下去。他縮在成年人般的安靜和沉著里,繃著面孔,抿著嘴。他沒有惱羞成怒,或者表現出別的更能顯出他是個可以耍賴皮的小孩的東西,連他臉上的紅暈都消失了。他像雕塑那樣蒼白凝固地站著。
但是歌莫拉打量著他,忍不住感嘆這才是個真小孩啊!遇到自己處理不了的難題,失去了自己的游刃有余,只能學著大人的模樣維持他的體面,可這種做法才顯現出他是在鸚鵡學舌——一個真正沉穩的人,這時候最好的姿態是笑一笑,打個呵呵,轉移個話題。
在真正的“早熟的小孩”面前,歌莫拉覺得自己真是太假了。怪不得肖的戒心總沒放下去過(至于坎德,坎德一直是那副不溫不火叫人摸不透的溫柔,魔女就沒弄清過他的想法)。
不過反正她也沒暴露過什么決定性的證據,該演還得演。
“哎呀,你不要聽這個討厭的家伙的話,”金發的女孩拉拉戴利科特的袖子,“他就以叫人無地自容為樂。”
“而你呢,諾瑪爾小姐,”肖神官好像是從牙縫里把他的詞擠出來,“你以放肆無禮為樂。兩個月過去了,你還是像個嬰兒一樣,身上沒有半點智力正常的文明社會成員該有的禮貌。大家因為你特殊的成長經歷寬容你,這種寬容卻成了對你缺點的姑息。你已經不是一個白癡了,諾瑪爾小姐,不要總像白癡一樣理直氣壯地惹麻煩——你知道坎德大人為了讓神殿的學堂破格收你學習,花了多少功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