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致案情已經向您呈報完畢,其余細節都寫在報告書中,”紅袍的裁決騎士說話態度稱得上是謙恭,如果阿爾伯特諾瑪爾在這里會向他揮拳——他的聲音屬于刑訊愛麗絲的那個陌生人,“至于裁決——當然還是得由您,一城主祭定奪才行,我們所給予的意見僅僅只是意見。”
艾森神官翻開了那份報告書的最后一頁,讀完最后一行字,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全部火刑嗎?”
“是這樣,”騎士回答,“哪怕從未承認對我神的背棄,從黑暗那里祈求力量并加以利用是對我神直接的背叛。哪怕對此并不知情,只要享受了黑暗的眷寵帶來的優渥生活,就是對信仰的玷污。只有火才能焚凈這些不義與不凈。”
“阿爾伯特·諾瑪爾的能力和信念有目共睹,”艾森神官說,“神殿被黑龍襲擊,黑龍帶走了本地頗有聲名的神眷之女,這樣的悲劇發生后,神殿將這一公認虔誠善良的富商一家處死——信徒會怎么看待神殿的這種行為呢?”
“裁決者只負責查清真相,帶來神的正義,”騎士回答,“人的正義并不在我等考慮范圍之內。我說了,我們裁決所給出的意見僅僅只是意見。”
艾森神官微微一笑。
“這意見貫徹著神的正義,”主祭說,“違背神的正義,就是不義。”
“理應如此。”騎士回答。
“純粹好奇一個問題,”艾森說,“您怎么看坎德騎士呢?”
“坎德騎士的正義不是我這等人能置喙的。”
“只有和他情同手足,像幫助自己一樣幫助他的米恩大人才能置喙嗎?”
“米恩大人在任何時刻都會做出公正的裁決,”騎士說,“就像您一樣,艾森大人——您不是也和阿爾伯特·諾瑪爾的母親情同手足嗎?”
艾森神官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末了,他笑了一聲:“情同手足——”既是笑,也是嘆息。
他拿起他的羽毛筆,劃掉了那些判決,寫上新的,并簽下他的名字。
騎士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當他放下羽毛筆后,騎士問他:“能否有幸知道您這樣裁決的理由?”
“為了本城的信仰,”艾森神官回答,“為了神的大計。”
“在這里啊。”一只手拍上肖的肩膀,他條件反射地捏住了對方的手腕。那人笑笑:“反應力沒落下嘛,警惕性真是不行了。”
肖松開了手,轉過身,繼續看著街道上的鬧劇。一個女人,披著被灰燼沾滿的白袍,在向她投擲的垃圾和石頭中,時不時出現的拿著棍子沖向她的小孩的擊打下,艱難地前進。她的頭發非常稀疏,已經花白,有幾次她的兜帽掉下來,露出她一塊塊禿掉的蒼白頭皮。她總是飛快地把帽子重新戴上,弓著腰背,雙手攥緊了身上的長袍。那雙手也不復曾經的白皙修長,上面覆蓋著層層傷疤和水泡。
肖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但他知道那會是怎樣一張臉,他知道他們的處理方法有什么。
站在他身邊的人笑起來:“意志力也不行了嗎?心軟了?可憐她?”
肖不回答。
這段路并不長,路的盡頭站著阿爾伯特·諾瑪爾,安東尼·諾瑪爾,喬·梅德。喬在哭,安東尼被他父親抓著肩膀,幾次想掙脫沖到他媽媽身邊,但他父親死死抓著他。
阿爾伯特·諾瑪爾一動不動,一眨不眨,注視著他曾經的妻子。他像一尊雕塑那樣冰冷,死氣沉沉。
他們身邊有幾個筐,里面裝滿了石子。不時就有人跑過來從筐里拿幾塊石頭出來,回到人群里,扔向這個女巫。
“這不是正義。”肖說。
“我們的報告本來寫的是全燒死來著,”騎士說,“結果那老頭害怕失去他的威望,死活不讓燒——現在知道后果了,當初怎么那么輕易地就為了威望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