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的臥房是前院二樓正中那間大屋。
翠云領了林卿卿進了房內。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飄來,倒是舒緩了林卿卿緊張的心情。她曾聽香柔說過,三位當家阿姐的臥室布置精美,陳設華麗,可此時她卻不敢環顧四下。
只聽翠云對著里屋道:“凝姐姐,香茵來了。”
里面并未作答,幾分鐘后,香凝才緩步出了里屋。她穿了一件絲質的睡袍,一頭時髦的長卷發別在耳后,攏到了一側,即便未施半點脂粉,依然是明艷動人。
被翠云攙扶著在鏡前坐定,香凝只吩咐翠云幫她梳妝打扮,并未搭理林卿卿。
盤好了頭,畫好了妝,翠云努了努嘴,小聲問香凝道:“凝姐姐,香茵站了快一個鐘頭了…”
香凝對著鏡子又照了照,這才轉過身來,斜眼打量著林卿卿。翠云心里靈光,借口去端燕窩,就關了屋門離開。
林卿卿雖然心里有幾分忐忑,又杵在屋子里半天,不知為何心里卻不再感到害怕。
“你幾歲了?”香凝問的很平淡。
林卿卿答道:“十三歲。”
“哦,十三歲…我十三歲的時候還跟著父母一起,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小小年紀,就來了這里,不容易。”香凝依然淡淡道。
見林卿卿垂下眼不接話,香凝接著自顧自道:“我父親是前清的官員,得罪了人,被陷害下了大獄,我家也被抄了,我們兄妹被賣的賣,被流放的流放,那年我十五歲。”
“從我未出生,就被父母指婚給了阿強,他是我的表哥。他家也受了牽連,被罰沒了家產,流放發配去了寧夏府。西太后死了,他從寧夏府一路做苦役回到杭州,幾經周折找到我,甘愿把自己賣來做龜公…”
聽到這里,林卿卿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香凝直言不諱將私隱道出,是林卿卿始料未及的。
香凝卻不理會林卿卿的反應,只繼續著自己的講述:“我感激他,也有一些依賴他,我想過等存夠了錢,就自己贖身,然后和阿強哥一道回老家安穩過日子…可是我遇到了許公子,他是財政總長的公子,喬媽媽是不會讓我走的…”
“許公子是真心待你嗎?”林卿卿脫口而出。
香凝臉上一絲猶疑瞬間即逝:“也許吧…好與不好又怎樣?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喬媽媽要我做的事,我不得不做…我已經不是清倌了…我不愿以這樣的身子去嫁給一個真心待我的男人,他是個好人,該娶個好女人,結婚生子,過安穩的日子。”
聽到這里,林卿卿心里好像明白了昨天夜里后院發生的情況。定定地看著香凝,林卿卿問道:“凝姐姐,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其實什么也沒聽到…”
香凝一記苦笑,道:“我不是講給你聽,我是講給自己聽…憋在心里,我更難過…阿強哥待我很好,是個可以踏實過日子的男人,可我覺得自己臟,我配不上他。”
林卿卿呆住了,她在掩香閣的這些日子對男歡女愛的事已略有所知,可她畢竟是個懵懂的孩子,她不能理解香凝的感受,只她從香凝的話語中聽出了痛苦。
香凝站了起來,走到立柜前,又將昨夜那包東西取出,邊往林卿卿手上塞,邊道:“香茵,我曉得你是個靠得住的孩子,你幫我把這個再送給阿強哥,讓他以后做點小生意。”
林卿卿倒退一步,那沉甸甸的銀元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香凝咋一愣,只幾秒鐘便一聲不吭,蹲下,撿起,將銀元重新放進了立柜。林卿卿嚇得哆嗦起來:“凝姐姐,我,我…”
香凝理了理額發,又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林卿卿,香凝忽然問道:“你想過日后該怎么辦嗎?”
林卿卿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轉了話題,搖了一下頭,即刻垂了下去。
香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