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的是,還有更多的人在蘇武一一叩門請求下,走了出來。
有丞相丙吉,京兆尹趙廣漢,還有御史大夫于定國,于定國顯然是喝了很多酒壯膽而出的,都和蘇武一樣,穿著上朝的衣冠。
他們的家仆隨從加起來,起碼三四百人,都手持守戶的棍棒和拍髀環刀。
中壘校尉,中壘營的士卒有些遲疑,他們手里的矛戟銳利,一陣弓矢就能讓這群家丁抱頭鼠竄,但卻不敢下手,尤其是領頭的老蘇武。
長安城中,誰人不識蘇武,誰人不敬蘇武?他一身皂服戴進賢冠,未著寸甲,但卻昂然行于最前方。
蘇武不需要甲胄,那一身浩然正氣,就是他的甲!
中壘營的吏士們終究沒敢對老臣蘇武和二府動手,就讓眾人走到近處,老蘇武對眾人喝道:
“放開許伯!”
這一聲讓所有人停下了腳步。
趙廣漢則緊隨其后,板著臉一通呵斥,以廷尉律令恐嚇之:
“汝等無有天子號令調遣,卻竟敢持兵刃包圍丞相、御史大夫府邸,又挾持皇長子的外祖父,是欲謀反么?這可是夷三族之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丙吉就不一樣了,他上前來,和顏悅色,竟能認出中壘校尉軍中不少軍吏來,一一點了他們的名,問起家人來,甚至能捋著各自的家世,皆世代為吏的吏子。
畢竟是能數劉賀三千條罪狀的,記得幾個后生的家世算啥啊。
“何苦今日從逆,壞汝家數代忠良之名?”
趙廣漢與丙吉,唱紅臉的紅臉,唱白臉的唱白臉,加上蘇武的威望在。在老臣們勸說下,這些押送許廣漢的中壘營士卒竟紛紛放下了兵刃,給許廣漢松綁,后悔不已。
但這時候,尚冠里卻大門打開,更多持刃兵卒隨之而入,當前一人氣急敗壞,要中壘營吏卒們將在場所有人,不論丞相御史大夫還是蘇武,統統逮起來!
卻是大司馬左將軍霍禹,在他身旁之人,竟是沉著臉的前將軍、龍額侯韓增!
……
家丁武裝畢竟比不了北軍的精銳,在其強弓勁弩的逼迫下,一行人被圍在了尚冠里入里處的開闊地上,面迎鋒利的矛尖,背靠著這“大漢第一里”的里約:
“里中皆冠帶之族,世名忠孝!”
霍禹也沒料到朝臣們居然不顧威嚇,在蘇武組織下串聯起來與自己為難,還在強調自己是“平叛”而非謀逆,要挾持他們去霍氏控制的長樂宮——他們已經聽聞皇帝掌控建章宮羽林衛的事了,一邊加緊派人手過去圍困,只說天子為任弘部將新陽侯辛慶忌挾持。
“諸公,天子病篤,眼下太皇太后稱制,還請隨我去長樂宮中聽詔!”
但老臣們卻無人信他,哪怕是霍光舊僚的丙吉,當初敬的也是大將軍本人,卻從未將他兒子放在心上,皆緘默不言,看來霍禹只能用強了。
倒是蘇武看著霍禹身邊,顯然已經站好隊的韓增感慨,大聲道:“龍額侯,汝欲重蹈汝先祖韓王信覆轍,走謀逆錯路么?”
那是開國時的舊事,韓王信與韓信同名,乃是韓國庶公子,當年投靠高祖,因為雄壯勇武被看上,便封為韓王,后移國于代北馬邑,希望韓王信能抵御匈奴。
結果韓王信見匈奴強盛,加上朝中疑他,遂投靠了冒頓單于,并為其為前鋒攻打太原,直接導致了白登之圍。
后來韓王信長期活躍在漢匈邊境,引誘陳豨謀反,屢屢為匈奴向導入侵漢境,最后為將軍柴武所斬。
韓王信在投降匈奴時,于頹當城生得一子,故名韓頹當。三十多年后,韓頹當以匈奴韓王的身份歸降漢朝,并在七國之亂里帶著一支騎兵橫沖直撞,立功為諸校尉之最,封為弓高侯。
他的孫子韓嫣就不必說了,漢武帝劉徹在膠東邸時一起睡大的小伙伴,互知深淺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