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巖壁如刀刃般鋒利。左側是深達百丈,憤怒地咆哮著的河流,還夾雜著冰川的白色冰渣,溪徑險阻風雪相繼。
大軍自帶干糧,艱難行進數日,又過了與捐毒風俗相近的“休循國“時,就進入了更加狹窄難走的“鳥飛谷”,意為飛鳥方能跨越,山峰把藍天擠成狹長一條,雪山就在頭頂上,顯得高不可測。
長度僅八十里的鳥飛谷,他們走了足足八天,身體羸弱不能適應高反的已經留在疏勒城了。但依然出現了病亡,昨天還好端端的人,早上起來就沒氣了,這讓士卒們心懷忐忑,好在任弘早已讓人科普過高原”冷瘴“的原理,親饗士卒,讓眾人撐過了最艱難的行程。
任弘不由同情起某位將軍來“當年李廣利也是慘,登危嶺越洞谷,這條路,他一共走了四趟。”
“將軍,水流開始向西了!”在前為先鋒的馮野王興奮地來回報,果然,他們看到從高俊的雪峰頂部流下來的融水穿過干旱赤裸的山體,在谷中匯成小溪,而溪流不再向東,而是向西行。
這意味著,大軍已經來到了蔥嶺的另一邊,對任弘而言,亦是來到了世界史的另一面!
他現在離東方的中原遠了,而離西方的亞歷山大、阿育王等已逝的征服者近了。
前方是鐵灰色的峽谷,開闊、平坦的河谷,蜿蜒舒展的河水邊,可見成群結隊的野駱駝在灘上覓食,最初還有些荒蕪,但又走了數日,在大軍干糧快要耗盡時,前方地勢陡然下降,道路盡頭出現了大片的郁郁蔥蔥。
已經受夠沙漠、高原之苦的征西軍士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自打進了西域……
不,是自從過了隴關,抵達天水郡后,就再也沒見過的富饒沃土!
翻越蔥嶺后數日,沿途皆是如畫的風景。
大宛三面環山,氣候溫和濕潤,全然沒有沙漠的干燥,康居草原上吹來的寒風也被山脈擋住,雨水充沛,一年到頭,兩百多天皆無霜雪,不管農耕放牧,都是極佳的理想之所。
溫暖的陽光照在每個士卒的臉上,迎面吹來的是濕潤的風,綠草如茵,奔跑著健壯的駿馬,咀嚼著紫花苜蓿,目光所及,是一座座可以相望的城郭,連成片的農田和葡萄園,空氣中似乎散發著葡萄酒和羊奶的味道,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在“西域”。
任弘在這沃土上揚鞭贊道“我雖是烏孫之婿,但亦要承認,伊列河谷遠不如大宛富饒。”
這語氣如同豺狼看中了一塊肥肉。
文忠應諾“就算將西域南北所有綠洲城邦加起來,也不如大宛一半富饒,難怪太史公單獨為其列傳。”
末了,文忠又低聲問任弘道“都護此次不直接走烏孫,而借道大宛,莫非是要效仿昔日晉獻公,假虞滅虢?“
先干掉郅支,再把回頭把大宛吃了,否則何必讓他聯絡粟特人呢?
“你以為呢?”任弘也給文忠透了底,讓他明白自己該如何做了。
大宛有人口三十萬,勝兵五六萬,幾乎是西域三十六邦的總和。按照當年李廣利與他們所定的約定,每年朝貢兩匹天馬,但不屬都護,在蔥嶺西月氏、康居、烏孫等國間中立,依靠絲路吃得盆滿缽滿,但郅支的到來顯然打破了這種平衡,更引來了任弘這龐然大物覬覦。
從蔥嶺冒頭的漢軍早就引起了大宛人的注意,當他們接近名為“貳師城”的大宛城郭時,一群頭上戴著青銅盔或尖帽子,金發綠眼卷須的大宛人便主動來拜見任弘。身后是一車車的糧食和禮物,顯然,大宛王已經收到了任弘派去使者的國書,并做出了他的回復。
大宛使者卑躬屈膝,拜見了任弘,表示大宛王愿意漢軍一個月的糧食,并派人引導漢軍沿著河流向東前往烏孫,大宛依然是大漢忠誠的盟邦,今年的天馬已經送出。
任弘聽完譯者的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