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防賊一般防著我,甚至連劉燧長也不例外,我察覺了奸闌之事后,只能暗暗給他線索,嘴上卻不敢提。”
“劉燧長死后,來燧中斷案的令史第一個懷疑的便是我這胡兒,反復盤問,若非我在劉燧長死時在東邊天田與廣漢燧卒碰過面,恐怕就就要戴上桎梏被當做案犯了。”
他攤手道“任燧長,若我一開始便實話實說,令史會信?你會信?”
任燧默然了,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趙胡兒這十年來,一直活在山下,自己對他,不也有所提防么。
一口氣說完后,趙胡兒又笑道“任燧長聽完了,打算舉咎我知情不報么?”
“不。”
任弘站起身來,松了口氣
“此案已經了結,死的人夠多了,不會有人再牽涉進去。”
“此外,趙胡兒,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是關于休屠王子金日磾(idi)的……”
……
“冠軍侯霍去病擊破河西后,匈奴單于責備駐牧此地的休屠王與渾邪王,二王商量著投降大漢,后來休屠王卻反悔,于是被渾邪王攻殺,率其部眾降漢。“
“休屠王的妻、子也被遷到了長安。”
任弘指著趙胡兒道“休屠王子金日磾當時年僅十余歲,和你從匈奴逃走的年紀一樣,被安置在黃門署為天子飼馬。”
“后來金日磾因為所養的馬膘肥身健,路過宮殿時目不斜視,便注意到他,常使其侍候身邊。一些貴戚在私下怨恨,說‘陛下妄得一胡兒,反貴重之。’你猜孝武皇帝聽聞后如何處置?”
“如何?”同樣被視為“胡兒”,趙胡兒聽入迷了。
“孝武皇帝反而更加厚待金日磾!”
任弘是明白的,對漢武帝來說,金日磾這種在朝中無依無靠的人,最容易培養成孤臣,而一身本領,卻不收人待見的趙胡兒,又何嘗不可為自己的“孤友”呢?
任弘繼續道“到了巫蠱之事后,江充的黨羽馬何羅等人因為害怕被牽連,欲弒殺孝武皇帝,于是在皇帝駕臨行宮時,暗藏兵刃而入!”
“當時孝武皇帝病老,脾氣暴躁,禁中只有金日磾在,他懷疑馬何羅久矣,見其白刃入殿,竟奮不顧身,上去抱住馬何羅,大聲呼救!一起撞在瑟上,發出巨響,這才驚動了侍衛。”
“等侍衛趕到時,孝武皇帝因為怕傷了金日磾而令他們不要妄動,豈料這時候,金日磾已用匈奴的角抵技,將馬何羅摔到了殿下,摔得他鼻青臉腫!”
趙胡兒聞言拊掌大笑“妙極,匈奴人確實擅長角抵,每年秋后大會,都要摔上幾天幾夜……后來怎樣,那金日磾得到賞賜了么?”
任弘笑道“經過這件事后,金日磾便以以忠誠篤敬而聞名天下,他成了孝武皇帝辭世前,臨危受命的五位輔政大臣之一,在內朝官中,地位僅次于大將軍霍光!”
“如今金日磾雖死,但他已為列侯,金氏子孫在朝中為大官,恩寵有加……”
“所以現在提起金日磾,天下人更多夸贊他的忠誠,他的篤慎,誰還敢說他是養不熟的狼,是不容于漢庭的胡兒?”
“金日磾胡父胡母,但他對孝武皇帝的忠誠,對大漢的忠誠,超過那些長于漢地,血緣純正,最后卻投降匈奴的漢人無數倍!”
說到這,任弘拳頭敲向自己胸膛“所以,是胡是漢,這絕不是按血統來定的,而是看你心中,認為自己究竟是胡,還是漢!看你的所作所為!”
任弘故事講完了,他拍了拍趙胡兒的肩膀“至少在我眼中,你盡忠職守,候望勤勉,暗暗向我奸跡,比起為了幾個錢,縱容奸商出境的程燧長、錢橐駝、劉屠,都有資格做一個漢家兒郎!”
言罷,留下趙胡兒一個人去思索,任弘下了烽燧,正好呂廣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