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令叫“淳于灸”,乃是齊地名醫,倉公淳于意之后。
當年淳于意犯法將被施肉刑,其女緹縈上書鳴冤救父,促使漢文帝廢除了部分肉刑。在淳于意被釋之后,孝文帝召見了他,精通醫術的倉公詳細陳述了自己的學醫經過及為人治病的情況,這些答詞變成了司馬遷《扁鵲倉公列傳》里的內容。
而漢文帝欣賞淳于意的坦率,于是這個家族與皇室有了點淵源,常為太醫。
淳于灸便是淳于意的曾孫,如今也是老邁的醫者了,孝武晚年便常侍奉于御前。任弘聽說他有個女兒叫“淳于衍”,在大將軍家做女醫,專門為霍夫人和霍光的女兒女孫們看病。
此刻,淳于灸恐怕是溫室殿內壓力最大的人,他拜在霍光腳邊,戰戰兢兢地說著自己的判斷。
“陛下平日里所得的,是心痹之疾,心痹者,脈不通,煩則心下鼓,暴上氣而喘,犯病起來就會變成厥心痛。癥狀是與背相控,偶有痙攣,如從后觸其心,痛如以錐針刺之,動作痛益甚,故當少動作,禁房事,精心休養為上,決不能生氣。”
“臣等按照靈樞厥病之術,此病當食麥、羊肉、杏、薤,禁咸……”
這是食療的范疇。
“至于所服藥方,也是太醫官署眾人商議過開的,有13小方,其中以黃連、桃仁、桂心、枳實分別主治心痛或胸痹,有清熱、活血、溫通、行氣之效。”
雖然雙黃連里并沒有黃連,任弘還是詫異了一下。
大將軍默然不語,倒是韓增斥責了淳于灸“沒問你平日,問你現在該如何?”
淳于灸擦著額頭的汗,咬牙道“現在……現在陛下是動了怒氣后,其肺腑之氣上沖于心,心如寒狀,痛不得息,已經不是厥心痛,而是‘真心痛’了。”
“故犯病之初,咬牙噤口,舌青氣冷,汗出不休,面黑,手足青過節,冷如冰,暈厥而身起紫痂,此疾……”
哪怕是祖先倉公復生,也是無計可施,淳于灸只能說實話“旦發夕死,夕發旦死,不治。”
也就是絕癥,沒救了,眾人登時沒了話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殿內只剩下上官小皇后難以忍住的抽泣聲。
任弘雖多次進未央宮,但后宮和前朝分開,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皇后本人,才十四五歲年紀吧,身形嬌小,哭得梨花帶雨,群臣見了不免哀憐。
可在大將軍這,沒有這兩個字。
霍光回頭看了淳于灸一眼“再說一遍,不什么?”
方才任弘遭到霍光嚇唬沒跪,眼下淳于宇和室內的太醫們卻直接就跪滿一地
“下吏……臣等不……不能不治!”
……
任弘也不清楚,這是霍光真不愿意皇帝走,還是要當著張安世,蘇武等人的面,必須再搶救一下。
淳于灸搶救的辦法,還是他最擅長的針灸。
因為不愿擔責任,每扎一針,太醫們都要來請示一下,敘述一番,什么針刺手少陰心經或手太陽小腸經,取穴當在腕踝部位,如大陵、魚際、太淵、太白、京骨、昆侖等。
任弘完全聽不懂,他是外行人,也不明白心臟病為何要扎腳。
針刺不管,淳于灸與眾太醫低聲商議后,又決定用“啟脈”法,又稱刺絡放血療法,用鋒利的三棱針刺入絡脈,使之溢出一定量的血液,從而達到通絡止痛、祛瘀消腫之效。
但皇帝的血,是能隨便放的?同樣戰戰兢兢地來請示,霍光首肯后才敢下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小皇帝還是沒有醒來,盡管心跳都已經幾近停了,但脈搏還有微微反應,呼吸若有若無,仍不算徹底死亡。
任弘想了想,前世軍訓時學過的心肺復蘇還有點印象,但他沒動。
哪怕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