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算計后思緒漸漸發散,變得如同浮云,自由隨風。黑袍生靈漸漸忘我,大夢春秋。
這模樣被鏡湖精準捕獲,天師皺起眉頭,細細觀瞧片刻,感知著某處的荒唐,真切嘆息出聲。還是被她算中了,野心不死,一日乘風得勢,接下來妖族的天空恐怕真要變成赤紅色了……
“他這般布局恐怕是打算以勢逼人,對于泯滅兩界山,他賊心不死!”邋遢道人的身形同時映入鏡湖,眉頭緊蹙,握著拳頭,“情勢比人強,難道我們真的要退一步?”
天師聞聲輕嘆,觀白云蒼狗,念滄海桑田,即便再強大,即便站的位置再高,這飄渺紅塵中總會有些什么叫你不得不退上一步。
乾坤萬象,陰陽生滅,萬物萬事總在輪轉,有退必然有進,若退這一步便能避讓八面來風,何樂不為?
“無筆難成書,把道書給他,記得丟遠些,趁這個機會準備我們的行動,免得他那根弦搭錯,跑出來搗亂。”
天師的聲音很冷,說話間有水泡浮出鏡湖,安然落在釣鉤上。邋遢道人搖搖頭,苦笑著握住垂天釣,感知著混沌情勢,揮動釣鉤將水泡隱入虛空,取出兩枚玉簡,一道向妖界,一道向人間,盡數含而不發。
清風即起花香滿空,鏡湖中的光景默默移向人間。
被移開的公主府已然被搬運回來,小樓窗開向陽,伊人操弦弄曲,輕勾慢挑的指影遠比夏花燦爛多姿。樓下青衫劍修抱臂盤坐,閉好雙眸,豎起耳朵,像捕風捉影的兔子。
葉紅花黃,天高氣爽,如此時節就該有此曲調,可惜,若再有美酒一壺,桂花糕小碟,此間遠勝畫境天闕!
南風輕輕起,院墻另一邊傳來醇香酒氣,夾雜著煙火味與桂花香,勾得林牧睜開眼眸,尋香遠眺,集中目力望穿墻壁,看那有情男女你儂我儂,不由吃味。
“這酒香吧,糯糯親手釀的,這糕點精致吧,是糯糯親手做的……”
洛陽的傳音聲透著得意,件件細數,樣樣炫耀,叫林牧握緊拳頭,惡狠狠回道“我聽說姜落的兩儀微塵劍還沒登堂入室,你們兩個能不能將這等大事放在心上?”
“我們沒忘,另外跟你說那些不是為了炫耀,只是想告訴你個道理,臨溪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這些你也能擁有,只要娶了她。”
洛陽說著瞥了眼贏芷沫,將拿起的桂花糕丟給眼巴巴的小十七,如此罕見美味少吃一塊便是損失,不過比起被麒麟咬著不松口,洛陽還是愿意承受損失。
桂花糕沒等落下小十七便高高躍起,生怕有獸與他爭搶。對比起來寒酥就斯文許多,毛茸茸的一團鎖在紅裙間,兩只前爪抱著一塊桂花糕大快朵頤,不時抬起頭,喵嗚喵嗚著望向壇中老酒。
至于獸王后裔的高傲與氣節早就被忘在腦后,吃著糕點品著酒,還不用打打殺殺,這等好事,天上難找,遍地難尋。
南諾寵溺地捏捏那肥嘟嘟的大臉,引出些許酒水叫寒酥舔地。此情此景,氣得林牧握緊拳頭,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微紅,瞥了眼樓上佳人,低下頭,忘聞曲情。
起承轉合,正到詞曲最動人時突然隱去聲調。贏芷沫抬起手,盯著他的背影,想著與他從昆侖結伴走來的光景,念著在無數個危急關頭心有所依的貪戀,緩緩放下手掌,不續曲聲。
士為知己死,女為悅己容,琴弦未斷,他不愿聽了,再彈下去也沒什么意義。
仙凡有別,所愛隔山海難平,進一步容易退一步難,可如此情景,除了退一步哪還有更好的選擇。正是秋濃傷情時,不動則不痛,都是自找的,能怪得了誰?
“是累了嗎,那就歇歇吧,如此曲情白聽許久,已是便宜他了!”
許是被蕭瑟落葉驚醒,林牧恍然覺查曲調不復,打量著依舊歡聲笑語的別院,傳音出聲,沒掩飾心底別情。
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