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月起,星宿掩兮。
三更的更鼓還未敲過,溱江兩岸便燃起了無數的火把,燒紅了綿延萬里的浩渺煙波。江水對岸,北周的車船、樓船在后方壓陣,幾千只漁船代替了上場戰役中的龜甲船,整整齊齊排列在戰陣前方,遮天蔽月、赫赫煌煌。
“他奶奶的,”王述立在副艦的船頭,眺目看向對面的船陣,罵罵咧咧地道“北周那個戎陵侯是不是夜夜笙歌慣了,盡他媽喜歡在三更天開戰。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搞來的這么多小破漁船,怎么著,以為船多就能贏嗎?”
“經過昨日一役,北周應是察覺了我們單兵作戰能力不如他們,因此想靠近戰取勝。”一旁的裴南秧眉梢淡掠,下意識瞥了瞥秦子堯的臉色。
“急功近利,”秦子堯凝視著北周的軍陣,眉心微沉,聲音冷靜地可怕“倒是和你之前使得那套祁陽拳法有些異曲同工?!?
裴南秧聞言一愣,急功近利?異曲同工?她再次朝北周的軍陣中看去,只覺得那幾千艘漁船是針對大寧戰法的一次變陣,實在沒看出什么急功近利、自傷七分再傷人三分的奧妙來。
她剛想回頭去問秦子堯,就聽得北周的主艦上響起了一連串咚咚的鼓點聲。聽到主艦的信號,北周船陣中的漁船紛紛開錨,向著大寧的艦船沖了過來。一時間,江面上千帆競渡,蔚為壯觀。
大寧這邊的船陣也與先前大不相同,除了少量的艨艟之外,其他都是各類艦船,以小型和中型為主。在看到北周的漁船氣勢洶洶而來后,姜昀乘坐的主艦也敲響了進攻的戰鼓。大寧的各艘戰艦頓時掛滿船帆,向江心駛去。
大寧的艦船占著船身較大的優勢,一路乘風破浪沖進了北周的漁船陣中。艦船上的士兵們一刻不停地向北周的漁船射出火油箭、投擲震天雷,試圖將他們迅速剿滅。然而,此時江面上刮起了東南風,大寧的船只順風順水,船速極快,北周的小船又十分靈活,擅于躲避,所以大寧的士兵在快速行進的船只上極難瞄準北周的漁船,射出的箭矢和火器大多落在了水里。
反觀北周這邊,幾千艘漁船毫無陣勢可言,在江中橫沖直撞,一看到大寧的艦船開進他們的包圍,幾十艘漁船立刻爭先恐后地沖將過去撞擊艦船。艦船一旦被撞停,附近的北周兵士就從自己的船只上跳過來,直接和大寧的士兵們一刀一槍的近距離拼殺。而四周的漁船還會源源不斷地靠攏過來,北周兵士們就順著一艘艘船只跳上大寧的艦船,利用自己的近戰優勢展開接舷戰,大有將大寧士兵砍殺殆盡的氣勢。
不過,利用漁船撞停艦船對北周兵力的損耗也是極大,一時間江面上盡是漁船的碎片,士兵們不停地掉入水中,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都快將江水染成了紅色。
看著己方戰艦上不斷倒下的兵士和迅速向前方大寧艦船靠攏的千艘漁船,姜昀眉頭緊鎖,讓身旁的副將向壓陣的大型艦船發出了進攻的旗語。
王述看見信號,立刻指揮槳手全速前進,跟著姜昀的主艦往江心沖過去。待沖到了漁船陣中,王述一聲令下,樓船倆舷的排炮和甲板上的弓箭手同時開火,朝著漁船瘋狂進攻。
雖然北周的漁船輕快靈活,但數量眾多,擁在江心,被大寧的火力一頓猛攻,一時間難以四散,被炸得血肉橫飛。江中漁船也是一艘接一艘的起火,兵士們哀嚎著掉入水中,一團團血肉模糊。
裴南秧看著眼前的人間煉獄,終于明白了秦子堯方才所言,這當真是自傷七分再傷人三分的打法。
她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著秦子堯說道“這戰法還真被你說中了。不過你們那位戎陵侯似乎和傳說中的不太一樣,都說他用兵虛實奇正,擇人任勢,避實擊虛,士卒有所恃,敵人聞而畏。而眼下這種硬碰硬,不要命的打法當真不像他的手筆?!?
秦子堯面色平靜,眼底卻劃過一絲刀鋒般的銳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