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日落、風起燈紅。
經過了四日的行船和一日的車馬勞頓,裴南秧終于在太初歷六五零年十月十二日傍晚到達了北周的都城欒郢。
一下馬車,裴南秧就被眼前的府邸怔在了原地。只見,這座宅院占地極廣,光是門外的牌樓就足足高達十幾米,牌面上雕著幾條四爪金龍,環繞著“皇恩欽賜”四個純金的大字。
在牌樓的后方,戎陵侯府高墻矗立,門口兩只極大的石雕栩栩如生,和郭家當鋪門口靠門枕的樣子如出一撤。裴南秧抬眸仔細看去,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郭家當鋪門口造型獨特的靠門枕根本刻的不是什么石獅子,而是北周崇拜的圣獸白虎。
見到褚桓從馬車中出來,府宅門口值守的士兵急忙推開了朱紅色的金釘大門,躬身等著他進府。
褚桓的面色一片平和沖淡,他走到裴南秧身側,輕聲說道“你就先住在我府上,往后的事情我自會安排?!?
說罷,他轉過身,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入了這座金碧輝煌的府邸。
裴南秧跟在褚桓身后,甫一進門,就看見一群小廝和侍女早已候在門口。見褚桓進來,他們幾乎是立刻迎了上來,紛紛躬身行禮道“見過侯爺。”
褚桓含笑點了點頭,溫聲說道“這幾年我忙于政務,府上的事情關心甚少,多虧你們上下協力,才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過今日郭管家既然回來了,以后府上大小事務,你們聽他吩咐便是?!?
眾人聽罷,紛紛點頭應諾,低頭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
褚桓微微頷首,突然當著眾人的面,轉身朝裴南秧說道“蘇姑娘,寒舍簡陋,還要委屈你在此小住了?!?
聽到“蘇姑娘”幾個字,裴南秧并未覺得意外,想是褚桓為了掩蓋她的身份故意這般稱呼的。但是“寒舍簡陋”四個字,卻著實讓她的嘴角一抽,只能僵著臉,干巴巴地說了句“侯爺客氣了?!?
褚桓看著她極不自然的神色,不由彎了唇角。隨之,他回過頭,輕描淡寫地說道“郭然,你叫人把臨風園收拾出來,讓蘇姑娘住進去,再叫幾個侍女去伺候著?!?
聞言,所有人俱是一驚,不約而同地抬起眼眸,偷偷打量著面前的這位“蘇姑娘”。郭然也是猛地瞪大眼睛看向褚桓,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后,收起了自己過于豐富的表情,低頭說道“是,侯爺,老奴這就著人去辦?!?
跟在褚桓身側的如音一直沒有出聲,此時此刻,她終于蹙著眉頭,忍不住出言說道“公子……”
“如音,我府中的事你不必過問,”褚桓眉目淡淡,言語清冷“你在寧國呆了這些時日,難道不用回掬月閣去看看?”
如音聞言,目光驟然一黯,她垂下頭,恭聲說道“如音這就便回去,若是侯爺哪日得了閑,還望多來掬月閣坐坐。”
褚桓隨口“嗯”了一聲,再無其他言語。如音面色微微發白,她朝褚桓躬身行了一禮,轉身往府外走去。
“郭然,你將蘇姑娘安頓好后,來我書房一趟,”褚桓吩咐了一句,隨后轉身對裴南秧說道“這幾日舟車勞頓,你先休息一下,晚些時候我再來看你?!?
他的話音一落,人群中又是一片暗流洶涌,偷偷看向裴南秧的眼神瞬間又熾熱了幾分。褚桓卻似恍若未見一般,叫了兩名小廝,徑直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雕甍繡檻的長廊盡頭,丫鬟和小廝們頓時圍上前來,熱絡無比地和郭然敘起了舊,明里暗里打聽著裴南秧的來路。有些膽大的,則是直接走到了裴南秧的面前,試圖與她攀談。
郭然嘆了口氣,匆匆打發了眾人,叫上了府中最得力的幾個丫鬟,帶著裴南秧往臨風園走去。
霜花漸簇,夜風初起。
郭然提著一盞燈玉勾連云紋燈,扣響了北周戎陵侯府書房的門扉。
“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