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態度,讓黃澍甚為無奈。黃澍當然不甘心,“南渡三案”發生后,借機煽動了三十六營大將跟自己結盟,共同向左良玉施壓。
備受迫害的東林黨人,炒作“南渡三案”以激發民眾對朝廷的不信任外,還派侯恂之子侯方域前來勸說左良玉。
對于馬士英、阮大鋮的所作所為,左良玉自然也沒少聽說了,卻除了一句“人當自重”,便只顧一個人低頭沉思著,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其實,他在懷舊——他跟所有的人一樣,隨著年歲的增長,尤其是患病日久,慢慢地就變得喜歡懷舊——大凡懷舊,多為自己氣壯山河的榮耀,冷不丁地也會有刻骨銘心的失敗。
懷舊的另一個特點,便是天長日久,不厭其煩。因此,左良玉得出了一個結論每個人都是有宿命的,自己的宿命便是,遇張(張獻忠)則勝,遇李(李自成)必敗。
“不是嗎?不然,上天為什么在讓自己降生的同時,還要再讓張獻忠和李自成來到這個世上?反過來說,如果沒有張獻忠和李自成,咱一個既無后臺又無背景的后生小子,又怎么可能到得了今天這個地步?
更重要的是,張獻忠兇猛彪悍,所部戰力絲毫不稍遜于李自成,遇到了咱,哼,總是大敗而歸;而咱呢,只要遇上了李自成,就會跟張獻忠遇上了咱一樣沒脾氣,不僅沒脾氣,朱仙鎮那一戰,簡直就是噩夢哪。”
想著,左良玉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朱仙鎮,心驚肉跳不已,嘴里則呢喃道“就那么一戰,咱的精英幾乎損失殆盡,唉,要不是咱之后極力避戰,恐怕不用到今天就玩完了,難道這就是宿命?”
正自問著,左夢庚匆匆進來,道“李自成所部有轉道奔我部而來的跡象。”
左良玉大驚道“怎么可能,他不是要沿著長江去取南京嗎?”
左夢庚不以為然地道“父親大人何苦如此驚慌?此時的李自成跟彼時可不一樣了,哼,正被阿濟格追得抱頭鼠竄呢。”
左良玉聞言,直直地看著左夢庚。
左夢庚道“阿濟格因違令繞道蒙古,耽誤了跟多鐸合擊西安的時機,正急于以功抵過,對李自成竟是緊追不舍,李自成回頭跟阿濟格交戰,竟是八戰八敗,還有啥可怕的?”
左良玉道“那是因為他受了軍中帶有家眷的拖累,行動不快所致,其勢力并沒有受到多大損失,而且哀兵必勝,可千萬不要小覷了。”
左夢庚想想也是,一時間想不到應對之策,道“四川已為張獻忠所占,氣焰正盛,湖廣正有李自成趕來,咱們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東下了,而東下則有馬士英、阮大鋮修筑了板機城防咱們,咱們還能去哪兒?”
左良玉沉思著道“兩害相權取其輕,最輕的莫過于東下了,哼,就憑馬士英、阮大鋮那兩下子,根本就不是咱們的敵手。”
左夢庚自得地道“那是當然,咱們就東下了。”
左良玉道“不急,咱們得好好謀劃一下,這世道最講究名正言順,為父可不想臨終再做出名不正言不順的事來。”
左夢庚不解道“咋個名正言順?”
左良玉道“黃澍及那些東林黨人,不是見天里催著咱們去‘清君側’嗎?為父原不想搭理他們,正好,咱們就以此為由吧,先發個檄文,公開討伐馬士英和阮大鋮。
另外,再造一封北來太子的密旨,至九江時邀請總督袁繼咸上船,為父勸他跟咱們一起行動,藉此跟當地的將領結盟,不僅更有利于隱藏咱們的目的,還能壯大咱們的聲勢,讓咱們更名正言順些。”
左夢庚道“父親大人所言甚是,只是北來太子早已被朝廷定案否認了,怎么能夠讓人相信?”
左良玉道“這不過就是個借口,反正咱們父子又不想搶他們朱家的天下,潞王朱常淓當皇帝跟福王朱由崧當皇帝,對咱們來說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