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雨。
雨絲輕綿,落在蔥蘢的深山之中,如霧。
半山腰上,樹林掩映之下有一座修葺精致的院落。院落不大,只不過三間小屋分別朝東西南三向,正南方缺口磚墻稍砌,秀木當門。坐北朝南的主屋之中,不時有淡煙飄出,煙雨交雜,令人微醺若醉。
院落的主人是一個身材瘦頎,穿著文士白衫的青年男子。此時他正隨意地坐在書桌之前,左手持卷,入神地盯著書卷上所記載的文字。片刻之后,他似有所悟,右手自桌上的方格之中挑出一味藥草添入藥爐之中。
那寧靜輕雅的淡煙正是自藥爐中而來。
看屋中的陳設,這青年男子倒像是位仁心妙手的醫者。
院落之中,一個十來歲的小童正拿著一把比他還要高的掃帚清掃零星的落葉。雨落無聲,在他素色的道袍上凝結成無數細小的水珠。小童似乎極為享受眼前的一切,樂得這甘甜的山林雨露將自己包圍。
這時一聲鴿哨劃過,小童朝天一望,忙將掃帚扔開。只見他輕輕一躍,接著在空中翻了個跟頭,落地時雙手之間已捧著一只白色的信鴿。
小童咧著嘴,朝著信鴿自言自語道“小白啊小白,幾個月不見你又長胖了。盟主早就答應過我,等你長胖了就把你燉湯吃。”
說完,小童捧著信鴿撒歡兒似的就往主屋跑去,邊跑邊喊道“盟主,小白來了。”
屋內男子聽到喊聲,忙將手中書卷放下起身走到門前。起身之間,他腰間的兩個古銅色鈴鐺便“叮鈴鈴,叮鈴鈴”地輕響起來。細看這古銅色的鈴鐺,竟是垂髫小童用來祛邪鎮祟的飾品,青年男子隨身攜帶這樣的鈴鐺,與他散發出來的氣質竟有些格格不入。
還未等他開門,小童便已將門推開,和他撞個滿懷。男子見狀,笑著搖頭道“三位祖師爺讓你修行,怎么到現在還是毛毛躁躁的。”
小童挨了一頓訓斥竟一點不惱,仍是笑嘻嘻地將信鴿遞給男子。
男子取出附在信鴿腿上的信件,展開后只見其上寫著八個字“侯府擇婿,事恐有變。”
看到這八個字,男子雙眉微微一蹙。不過就在一個呼吸之間,男子的表情便又恢復如常。他看向身旁仍在咧嘴傻笑的小童,問道“長笙,你今天怎么這么高興?”
小童咽了咽口水道“小白又長胖了,這次總可以把它燉湯了吧。”
男子微笑,他只是稍稍環顧了四周,并沒有說話。
小童似乎注意到了男子臉上反常的表情,心下一著急便搶著道“盟主說話不算話,上次明明答應過長笙,沒想到竟是騙小孩子的。”
男子將手中的信鴿松開,道“長笙乖,小白不好吃,小白的肉里有毒。”
只見那信鴿飛向院落中間,還未等男子說完,便早已倒地不動了。
長笙一看,吐了吐舌頭道“鴿子肉果然是不能吃的。”
男子嘆了口氣道“小白所中之毒極烈極強,不要說吃它肉,就是碰過它的人也是難逃一死!”
這個“死”字還未說出口,長笙早已面色發黑,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眨眼之間,一個幼小而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猝然而去,任誰見了都會悲傷動容。可是男子此時竟然無動于衷,他臉上的表情就如目睹花開花落那般自然。
——到底是因為心腸冰冷還是因為此時已無暇他顧?
男子絲毫未動,靜息凝神之后突然暴喝道“何方神圣,不如出來相見!”
話音剛落,數十個翠綠色的身影似鬼魅一般落在了庭院之中。男子定睛望去,這數十個人全都穿著翠綠色的勁裝,手中皆握著一根丈余長的翠綠色竹竿。
秋雨之勢漸急,細碎的雨珠彌漫在深山庭院之中,周圍已經煙霧迷蒙。這十幾個翠綠色的身影落地之后便如伺機而發的毒蛇一樣靜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