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就像被一棒槌打到了原本清澈的水坑里,擾亂了水面又濺起了泥土,一切東西都跟混沌一樣。
這種感覺,是他這一位經驗豐富的刑敬從未有過的,嘴里不由地吐出一句
“草。”
對方還是沉默不語,只是抬起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眼神像是在肯定。
路澤習慣性又要抬起手從耳邊拿煙,老煙槍拿煙的姿勢其實他研究過許久,心態也是。遇事不決,總想著再來一根。
但這次他沒有,抬眼看了一眼辛小豐,放下了手又捏了捏鼻子。
這時候早已拍完過來圍觀的章紫衣才注意到,鏡頭里的他頭發油膩,臉色疲憊。然后開始抬著步子步步逼近,抬眼,幾次張嘴,最終啞著嗓子開口
“什么時候喜歡上這種事的?”
演技熟練而不油滑,除了慨嘆還能做什么?
余少群再次抬起頭,看著這個自己不得不欺騙的人,眼神里還是肯定和固執。
他要他相信,必須相信。
他和臺灣人的親熱是演出來的,他對男人其實并沒有欲望,之前在伊谷春面前的親密,無非就是為了脫罪。但辛小豐也知道,自己哪怕有一絲猶豫,眼前這個男人一定能毫不猶豫地揪出來。
于是他低下眸子,眼神開始模糊。
“應該,應該是中學那會。”
他的生意也有些啞,帶了些鼻音,似乎是回憶的神色,但其實也是在說服自己。鏡頭是對準他的臉特寫,恍惚中的辛小豐,提起這些還是有些反應。
“那你們三個?”
而路澤的眼神,不由得帶了一絲疑問,以及一些說不明的感覺。
這特么又是一個捉摸不清的角色,尹谷春至少是對辛小豐有好感的,但具體有沒有超出?路澤不知道,他又一次帶著自己的疑惑上陣。
而余少群面對這樣的眼神,有些發抖地點點頭。他的外形比鄧朝柔和太多了,哪怕是化妝之后,所以其實觀眾看起來幾乎是都要相信了。
余少群的眼睛即使沒有畫眼角,情緒和聲調也恰到好處,他嘴唇微顫,臉上的肉抖了兩下。辛小豐始終開不了口,于是他只能硬逼著自己點了兩下頭。
搞定!
導演在監視器前出了一大口氣。
接下來的戲,就是路澤的各種表現碾壓階段,他已經放棄這段時間余少群能給出匹配的反映了。
大不了,模糊背景,全程特寫路澤。
看看,監視器里的他先是垂下了眼睛,然后整個人氣質一下子沉郁了起來,微張著嘴,喉嚨里似乎是想說什么,然后張張嘴又算了。
畫面是忠誠的,那少了煙無處安放的雙手,微微的點頭不知道是給辛小豐還是給自己的肯定,面對消息確定的沖擊的種種表現,這一切細節真的就呈現在面前。
曹保平一動不動地盯著監視器,眼神里滿是欣賞。
路澤沒有露出任何特別的表情,但你可以看得出他在控制。至于是控制什么,留給觀眾解讀,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他給的,和段一宏一樣超過了劇本能給的。
他轉過身去,手在桌上胡亂摸著,煙就在他面前他卻摸了好幾次。然后抽出兩根來,一根掉在地上,點燃火機,于是畫面又開始煙霧裊裊地迷蒙起來。
在這場看似的審判質問中,這兩個人,究竟是誰審判了誰?不知道,但曹保平知道,他要的,就是這個。
真他媽懂了,為什么陳愷歌能邀請了路澤那么多次。
他值得。
nta2scr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