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留沉思,不肖一會,便抬眸回他:“我去過的地方很多,但多是一些偏遠之地,譬如夜郎、譬如塞南,譬如北疆,倒是我們大端繁華之地,我沒去過幾處。京城沒去過,南水也是剛來而已。你熟讀經書,想必也是知曉的,夜郎多峭壁,塞南多蟲蚊,南疆皆荒漠,并不適宜游走。在我看來,季公子從小安穩,靜坐一處修習,也是極好的。”
季柳道:“可圣賢也說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蹲在書院里光習書文,終是紙上談兵。心里也是期望可以多走多行的,畢竟紙上得來終覺淺。溪姑娘,不妨,你同我說說北疆吧,我對北疆還挺好奇的。”
“北疆嗎?”溪留陷入更長一陣沉思,才慢慢開口道:“北疆遍地荒漠,成日都是金黃的顏色,但偶爾也會遇見一些小洲,綠水蕩漾,百花爭望,好看極了。再行至深處,還會有密林現出,神奇的是,密林里邊,竟會有大湖波光粼粼。大湖之上,便是雪山。晚上去看,清凈明澈,偌大的星星便像躺在你頭頂一樣,也是神奇得很。待穿過大林,再走很久很久,便會遇上一些鄉鎮。你若去北疆,莫要錯過往來鎮,尤其是元宵日的往來鎮。燈火錯落,不亞于南水,甚至比起如絲綢般的南水,往來鎮更添幾分薄紗般的神秘。”她說著,禁不住漏出笑顏。說起來,于溪留來說,北疆還是她去過,最有意思的地方,不但是景,還有人。
溪留終于說起北疆,季柳既期待又忍不住緊張,他努力壓低自己的呼吸,生怕呼吸太重,掩掉幾個她說的字,漏掉什么,可聽了一大通,他將他已經知曉的風景耐心聽了一遍,心跳隨著她的話語此起彼伏,可最后她就這樣就結束了,絲毫沒有說到他,便像沒有記憶一樣。她話頭掐在往來鎮上如薄紗般的神秘,便像掐住了他那顆狂跳的心,讓他難受得很。她為何,竟然絲毫不記得自己?他雖然長了兩歲,但眉眼變化當是沒有那樣大吧?
他耐著性子,繼續問道:“那你游北疆時,可有遇著什么有趣的人?”
溪留抬眸,對上了季柳的眉眼,似花似霧,眉目朦朧。她終是將那人的眉目忘了個干凈,再見,定是識不得了,但她知道,他不會出現在這里。
她笑答:“記不大清了,只記得,家父遣我一人領著商隊前往北疆,路上一直同商隊一起。”答完,不再說話。
季柳亦陷入了沉默。一會后,他掀開車簾,跳車而去,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驚得車外的雀兒與車夫連問:“少東家,出什么事了?”
溪留答:“沒事,大概季公子小肚雞腸的毛病又犯了。”可仔細回想,卻沒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呀,莫不是最后懶得說話了,他便氣走了。
唉……這人總這樣,反復無常的,就仿佛剛才談論民生時溫雅謙恭的模樣不存在一般,溪留不得其解。只懊惱自己又得罪了季柳這尊大神。
沈聽帶著溪尋離開后,便將她帶去了沈家大院,后吩咐侍從拿了一些吃食出來給她,再吩咐仆人好好照看,便忙著自己的事兒去了。溪尋見到吃的,便將其他事情都拋到腦后去了,就連沈聽的英俊也一樣視而不見,只開心吃著桌上的美食。離開時,沈聽同她道:“溪姑娘,你先在這里等著,等我忙回來再給你說那民生相關的事宜。”
溪尋干脆非常的擺了擺手:“公子您忙您的便是。”之后便自顧自吃起東西來。黃昏時分,沈聽回到沈府,見溪尋已是趴在桌上睡了過去。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嘴,之后吩咐管家找來筆墨,寫了一些南水城民生的事宜,之后將紙放進信封里。待溪尋醒了過來,他將信交給她,便吩咐管家送她回書院里去。
一日之計在于晨,一年之計在于春。三月,春意正濃時,便又是一陣忙碌的好時節,農家忙著播種,書生忙著習書,而溪留和沈聽則為接下來的商部集會忙活著。溪留安排自家的掌柜們整理清算溪氏往年的賬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