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外五里的袁軍駐營。
燈火通明的營寨里,不斷有士卒持戈來回走動巡邏。
中軍大帳,任職監軍的沮授正襟危坐,桌案上的茶水絲毫未動,他的臉色并不好看,因為他想不明白,一向對自自己言聽計從的袁譚,為何會在關鍵時刻作出如此愚蠢的決策。
“大公子,今日本可以攻破都昌城,你為何還要聽信曹家小兒之言,予以喘息之機?”淚授直言不諱的問起。
對于這位父親大人委以器重的監軍,袁譚不敢直接得罪,淚授坐在這里不走,他就知道會有此問,于是賠笑說道:“監軍無須生氣,將士們遠來疲乏,稍作歇息也不遲嘛!何況,咱也不差這兩三天的時間……”
“糊涂!”
不待袁譚把話說完,沮授臉色嚴肅的出言打斷:“戰機稍縱即逝,別說三天,就是多給一天時間,咱們將來攻城的時候,就會因此有更多的將土喪命于此!這個道理,大公子難道不懂?”
話里有訓斥的意味,袁譚臉上的笑容一僵,心有不悅,但他顧及沮授身份,還是和顏悅色的解釋:“監軍有所不知,袁、曹兩家多年交好,父親與曹操更是多年摯友,今天我若動了手,將來見到曹叔父,怕是不好交代。”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掛念這些?
沮授聽后倍感失望,只道袁譚迂腐,簡直婦人之仁!
袁譚卻不覺得,他根本沒將示弱的夏侯安放在眼里,甚至還胸有成竹的寬慰起沮授:“監軍且寬心,兵法韜略我亦熟讀,此事我自有把握。休說三日,就是給他十天,他也只能是作困獸之斗,不足為懼?!?
“何況,我已派人盯住四門,日夜輪守,就算是一只蒼蠅,也別想從我眼皮子底下飛出!”
“此事我是當著三軍將士的面親口說出,現在食言而肥,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袁譚信心滿滿,以他現在的這種狀態,沮授知道多說無益,哪怕說再多的良言也只是白費唇舌,心底嘆了口氣,只能祈禱。
但愿這三天時間里,不要有曲折才是。
而此時,有一人的想法竟與沮授出奇一致。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才抵達營陵不久的夏侯安。
為了避開袁軍耳目,夏侯安沿途帶著麾下部眾舍近求遠,穿梭于叢林山鏖之間,幾經繞道曲折,才得以抵達郡城之外。
也因此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他一路上都在默念,希望徐榮他們能夠盡可能地穩住袁譚,為自己爭得時間。
來到營陵之后,夏侯安用韓茍所述的法子,成功聯系上了城內的陸仁。
不久,陸仁便派出親信出城報信,言明城內情況。
袁譚走后,郡城由王修負責留守,與此同時,城內還有兩千余人的武裝,由袁譚的幾名心腹將校分別負責統領。
除此之外,陸仁還很婉轉的告知,陸家在北海勢力很小,想要奪門兵變迎接夏侯安入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數懸殊不大的情況下,強行攻城等同于白給。
夏侯安對此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在來的路上,他就與路粹有所合計,得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
他只讓陸仁想些辦法,弄幾套袁軍的衣服出來。
這對陸仁而言,倒也不算難事。
本以為要因此等上幾日,哪曾想,在歇息一夜過后,夏侯安第二天就收到了陸仁以販賣布匹為由,藏于箱底所運輸出來的衣甲。
這使得夏侯安不禁感嘆,這位素未謀面的陸家之主,辦事效率倒是可以。
得到袁軍的衣甲,夏侯安親自垂范,先將衣服用刀刃劃爛幾處,然后弄到臟水里滾上幾滾,糊上稀泥和塵土,再染些動物血跡灑在上面,套上衣甲之后,乍一看,真是像極了剛剛從戰場上經歷慘烈廝殺后,敗退下來的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