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江家祖孫離開了醉楊樓,馬車緩緩駛離這條大街,自官道往北,直往城主府去。
車廂內生著火,江攜蜷縮在老嬤嬤懷里,一邊興致勃勃地給祖父講述街上見到的奇聞。好比一個乞丐偷了屠夫的牛肉被追了兩條街,或是與她一般大的姑娘都在唱著好聽的歌謠,卻都是些哀傷的曲調。
車夫在城主府門前停了車,江攜沒等車夫將腳墊放穩就跳了下來。女孩笑吟吟地將裙邊沾到的雪花拍落,眼神異常明亮。
石獅像上還掛了些紅綢,前兩日有喜事,紅綢看起來還很新,想必是沒來得及清理干凈。紅綢上的積雪化了,看上去顏色很深,濕漉漉的還沾了不少灰塵。
門前站了十幾個侍從,簇擁在當中的一對貴人打扮的男女。男子身著戎裝,身材高大健碩,常年征戰讓他比常人蒼老的更快了些,那十幾年的烈陽暴曬,使得膚色黢黑,帶著修剪整齊的胡須,這么多年過去,依舊站姿挺拔,時刻保持著軍人的警覺。
身邊的女子珠光寶氣,看著極其年輕。膚如凝脂,媚眼如絲。莊重的華服隱隱承托出她玲瓏婀娜的身材,粉飾容顏絕美,弱柳扶風,雙目含情。
眼見著青云先生走近,府門前的十幾個人一同行了禮,為首的中年男子道“先生遠道而來,陳某有失遠迎。”
青云先生回禮道“城主大人折煞老夫了,這天寒地凍的,城主多仔細身子才好。”
這位蕪城城主陳潭故時也是血性男兒,飛揚少年,歷經浮沉和戰場洗禮成為了一方霸主。如今只是剛過而立之年,卻看起來面容蒼老的好似已近不惑,身材已然有些發福,竟有幾分英雄遲暮的光景。
他挺直了身子,似乎是要將側身將身邊的女子展現給他們,鄭重介紹道“這是我夫人。”
青云先生俯首,恭敬問候“見過夫人。”
陳潭娶了新夫人進門,前兩日才結束了喜宴,青云先生的馬車慢了些,沒趕上這樁喜事。
年輕女子盈盈一拜道“拜見先生,先生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府中已備下薄酒,大人里面請吧。”
晚宴之上,觥籌交錯。
今日的歡迎會不算隆重,青云先生的到來并不愿太多人知道,陳潭便只邀請了金陵派遣的兩名刺史來赴宴。陳潭好酒,一杯接著一杯與青云先生對飲。老者接過前來寒暄的酒盞,笑容怡然平淡,偶爾尋得空隙替身側的小孫女夾些蔬菜。江攜的胃口很好,混著滿桌的雞鴨魚肉,已經吃了好幾碗湯飯了。
陳潭坐在主座上,又抬起了酒杯“先生遠道而來,我敬先生。”
青云先生回禮“請。”
陳潭飲完最后一滴葡萄瓊露,放下了酒盞“皇家國書倒是早前就到了,其中原委卻未言明,想是筆墨之人不夠用心,先生奉圣上之命不遠千里來我蕪城,想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確是要緊之事。其一賀城主新婚之喜,城主替我大齊征戰西境,半生戎馬,微臣替陛下呈禮,一對金玉佛面,求子安泰,一紙無罪書,日后城主后人,即是潑天大罪,亦可免之。”青云先生示意身邊的奴仆將那兩尊金玉佛像與皇詔呈上前去。
陳潭起身,整理了衣袖,跪拜行禮,邊受禮邊說道“臣,陳潭,叩謝陛下。”
“城主大人請起,”青云先生面容慈祥,“陳家為大齊守了蕪城百年,守了西境百年,這本就該是陳家應得。”
陳潭起身,面色紅潤,眼眶竟有些濕潤,他道“也謝先生,若非令公子,如今的西境恐怕依舊戰禍連年。”
提及此處,青云先生的眼神黯淡了些,轉而又恢復了平靜“犬子無才,此為殊榮。”
沉默良久,陳潭陪笑道“大人剛才只言其一,何為其二?”
青云先生面色肅然道“這其二,陛下與太子感念孝廉皇后,愿于孝廉皇后祭日焚香于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