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后,青云先生來到陳潭的院中,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位身材高大,帶黑色帷帽,看不清楚面貌的銀發老者。與門前的侍衛只說是有事相商,青云先生與那位銀發老者一同進入了屋內。
屋內,陳潭正看著書信,見到青云先生進門,神色有些尷尬,然而馬上就恢復了過來,他不動聲色地將書信收了起來,塞進了邊上的那一疊書冊里,起身相迎。
“先生怎么來了?”一同進來的銀發老者放下了兜帽,露出了蒼老平和的容顏。
“這幾日對城主大人多有叨擾,老夫想著明日回城,特來告辭。”青云先生朝身邊的長者示意,繼續說道“小小心意,還請大人笑納。”說完,身邊的銀發長者自大袖中取出一疊書冊,恭敬地遞上前去。
陳潭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客氣地笑了笑“先生太客氣了,先生是貴客,是我府上哪里招待不周嗎?何不再多住些日子。”
“大人多慮了,”青云先生站直了身子,“只是陛下吩咐了,年前要趕回去復命的。”
陳潭了然,接過了銀發老者手中的書冊,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問道“這位先生看著面生,前日子怎么都沒見在先生身邊?”
銀發老者恭敬地行了跪禮,聲色沙啞,聽的人有些難受“小人黃芪,不過是個術士,只因壞了嗓子,平日負責侍候姑娘藥石,大人才不常得見。”銀發老者的眼眸閃爍,他的模樣很奇怪,身姿挺拔,肅立凌然,完全不似是個年邁無力的老人。他站的很穩,顯然是內功深厚,常年習武之人。
陳潭笑了笑“先生身邊能人異士自是不在少數,黃芪先生必是有所過人之處。既然大人決定要走,那陳某便不做多余的挽留了。”陳潭背過身,黃芪的目光銳利,直直地盯著他的背影。陳潭腳步輕飄地踉蹌了兩步,黃芪見狀,睜大了眼睛,偏頭對上了青云先生的眼神,合上眼點了點頭。
青云先生繼而微笑道“夜深了,在下就不打擾城主大人休息了。”
回到院中,青云先生與黃芪一前一后進入了房中,直至房門緊閉,黃芪開口說話,此時他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渾厚有力,一點不似是壞了嗓子的老人。
“秋蛇血,看樣子至少有一兩年了。”
”青云先生感嘆道“一兩年竟還是什么也沒發現,確實有鬼。
黃芪的目光深沉,顧自說著“或許,是他自愿的。”
“什么?”青云先生有些懷疑他的話。
黃芪解釋道“秋蛇血本就有增強內功的效果,西域常有修習之人視秋蛇血為練功至寶,延年益壽,強身健體,只是那些都是表象。毒之所以為毒,必有傷人之處。每日服用必然傷心傷肺,最終血脈倒流而亡。這解藥倒是不難,不過用完解藥,伴隨毒性消失,內力也將全失,對于習武之人來說確實致命。”
黃芪站在燈影下,隱約可見蒼老的臉龐下,脖子的底端是一塊平滑的肌膚。他伸手,自脖頸處用力,拉住皺紋的底端,慢慢地向上拉去,逐漸露出了發紅的皮膚。老者的整張臉被剝開,露出了一張陰沉傲慢的俊臉,正是忠武侯——江堯。
那張臉陌生又熟悉,六年前,他是京城人人稱道的風流才子,學士府中的倜儻瀟灑的飛揚少年。當年東齊與北魏大戰,為求西夏同盟,少年江堯自請受封忠武侯,前往和親。一道皇詔傳入烏衣巷學士府,終是風光無限地遠離了金陵。
這幾年過去,他瘦了許多,穩重了,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許多。
“陳潭絕非善類,爹還是盡早這是非之地。”江堯面色陰冷,話語冰冷,聽不出任何情緒,“若有要事,則凡會托人傳書的。”
青云先生點了點頭“為父明日便會離開,你自己在西夏,多小心。”
“則凡明白。”江堯拿起書案上的一封信,輕輕的將一角放入火中,渾濁的黑眸中有火星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