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學士府
入夜,微寒。
藏書閣依舊燈火通明,這建筑足四層,頂層的木窗緊閉,一抹溫柔的影子正隨意倚靠著長案上,手持書卷,目色澄明。
良久,女孩拍了拍嫩黃色襖裙,莞爾抬頭,瞧著外頭的圓月,喝了一口手邊的茶水,打算休息一會兒。新來的女使彩衣過來為她添茶,提醒道“這夜里怪冷的,奴給小姐添件袍子吧?”
江攜淡淡擺了擺手道“不必,馬上就回去睡了。方才有些困了,今日怕是也只能寫完這篇了。”
“姑娘辛苦了。”
新來的女使秋璃望著她笑,此時樓梯上傳來了木板吱嘎的聲音,青云先生一身莊肅的深色錦衣一如白日,慢慢走了過來,秋璃行了禮,識相地快步下了樓。
青云先生坐到了江攜對面,拿起她剛寫好的字帖端詳。接著將字帖放了下來,皺著眉頭說“還需再用心些。”
江攜聽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有些難過,雖說盡力而為,進展卻還是微乎其微。青云先生上前合上了木窗,問道“前日里忙于太學門試,疏忽你了,心里可有怨?”
江攜搖頭回道“明日放榜,望師兄們都能金榜題名。”
青云先生點頭,眼里流露出欣慰之色,說道“明日街上人多,需小心些。”
“祖父放心,愿寧不會亂跑的。”
望著女孩淺淺的微笑,嘴角邊淺淺的梨渦,很甜。
三月十二,太學放榜。
江攜還半夢半醒之時就被蘇嬤嬤和女使們拖起來焚香沐浴,空著肚子在家祠前跪拜了半個時辰,以表誠心問上天神佛祈求福澤。
辰時一到,便同青云先生去太學門前看榜了。青云先生看上去并沒什么心情波動,江攜覺得這事新奇,不免有些期待,坐不住地總拉起車簾往外看。三月文試太學,九月武試上林苑,算得上是東齊有志之士的頭等要事了。世家公侯有蔭封,富貴無極自是無愁,尋常百姓若是想改變命運,平步青云,便是只有太學上林苑兩條路。
臨近太學院的御街,人山人海擠得馬車寸步難移,青云先生與江攜下了車走路前往。來到了靠近放榜處的空地,便遇上了文殊閣院士傅誠安一家和太學院院士邱曉峰一家。傅誠安之子傅常,邱曉峰之子邱吉若皆是今年赴考。兩人皆是出于秦淮書院,是青云先生的得意門生。
“小師妹。”
傅常見到江攜,就拿著哄孩子的口氣喊她過去。那一身灰色錦衣的少年不過十八歲,看起來卻及其老成。他拿出袖間包好的核桃糕遞到江攜手中,漆黑的明眸滿含笑意地望著她。
“謝謝傅師兄。”江攜聽見少年溫柔的嗓音,急急地跑到他跟前。
來人溫熱的大手輕輕安撫著他的頭發,提醒道“小心燙。”
傅常及是溫柔,江攜很喜歡。
黎生曾對江攜說過一件極有趣的事。他也最是循規蹈矩之人,只一點,有些奇怪。傅常還是書院的弟子時,身上整日會帶著點心,偷偷藏于袖間,但自己卻從不偷吃。
黎生曾問傅常為何帶那些吃的,被發現了也是要受處罰的。傅常笑笑回答說“有個貪玩貪吃的弟弟,他生性懶惰不愿意念書,非要用些法子才行。”
起初黎生不明白,時間久了,才看明白。傅閑出生時便常有咳血之癥,暈厥無息,狀似暴斃,非要及時針灸刺激才能醒來。為此,宮中御醫也查不出緣由,傅家耗盡心力遍訪名依舊一無所獲。
母親早逝,父親忙于公務。當年傅閑尚在襁褓,當他午睡時,看守的仆役偷懶睡了過去。傅閑的咳血之癥突發,險些喪命。從此之后,身為兄長的傅常放心不下,總要帶他在身邊。
情重于理,秦淮書院原是明令禁止外人入內,但也在傅常的再三懇求之下應允了。傅家世代書香,傅閑一見著書就犯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