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通知各戶戶主到倉庫開會。沈先生想著,過去開會時,人家帶上好水煙總得拉著他吸上兩口。那種受人尊重又欠人情的感覺油然而生。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難得買一方“甘”字牌的好水煙,就想和大家分享,還個人情。
他來到房間墻角的大缸邊,揭開蓋在缸口上的木蓋,右手插進儲存的小麥內,取出了那方水煙。他打開包裝紙看了看、嗅了嗅,一股水煙香撲鼻而來。他喜滋滋的,這下可以顯擺一下。
沈先生把水煙方方正正包好,放進外衣口袋里,還用手在衣袋外輕輕的按了按,唯恐弄壞它。接著他拿起水煙壺,端上爬爬凳準備去開會。無意中手滑了一下,爬爬凳掉下來砸在腳面上生疼。他自然自語的說“手上沒螺嗎?連爬爬凳都抓不住?”疼痛過后,當他再端起它時,他莫名其妙的開心的笑了。
這爬爬凳,在家里用處還是挺大的,既可以坐著揀菜、搓衣,還能用來撐著大門,不讓風把門吹得搖來晃去。有一次,沈先生蹲在地上翻豬大腸,機靈的小毅虹給他拿來了這張爬爬凳,他一邊坐一邊夸她懂事。由于一開始蹲的時間太長,腿酸得發麻,他就直起腰站起來活動了幾下。小毅虹惡作劇的在他后面悄悄的把爬爬凳抽走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前仰后翻。更可氣的是,雙腳踢翻了裝著豬大腸的木水桶,弄得堂屋內盡是油膩的臭水。小毅虹嚇得抱住母親的腿。沈先生非但沒有罵她,還夸她說,這么小就能想出這種招數,長大后必成大器。小毅虹立即從母親那里蹦向父親,捂著鼻子蹲在地上看著他抓著豬大腸捏來翻去。他還和小毅虹說,生臭熟香。
沈先生忽然一陣心痛,毅虹是位堂堂的高中生,弄成現在這步田地,真有養不教父之過的痛感。痛定思痛,除了把她逐出家門,還能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呢?
他來到開會的倉庫,這里除了金隊長外,他是第一個到場。中間的地方應該留給隊長、會計和隊委們坐的,禮讓領導這是十里坊人的習慣。于是,他很知趣的在墻角找了個地兒坐下。
“沈先生過來坐。”金隊長招招手說。
“你那里是講話的地方,我怎能坐?”
“什呢時候這么講究過,大伙圍在一起有事說事,哪有什么專門講話的地方。”
“好的呀。”沈先生把爬爬凳挪到隊長附近坐下。他打開“甘”字牌水煙,裝了一鍋給金隊長吸。
隊長正吸著煙,成群結隊的與會人員進入會場,一個個放下自帶的凳子落座。
金隊長吸過一鍋后把水煙壺交給沈先生。十里坊人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吸人家的煙不管煙質好歹,只吸一鍋,很少有人吸兩鍋的。
沈先生接過水煙壺又裝了一鍋,說“剛買的‘甘’字牌水煙,大家嘗嘗。”
“好啊,沈先生的好煙,不吃白不吃。”
“這煙是新女婿送的吧?”
“沈先生好福氣,女兒還沒有出嫁,就快抱外孫了。”
大家說著笑著,將沈先生的水煙壺和那方水煙傳來傳去的吸,根本沒有人忌諱只應該吸一鍋的民俗。有的煙癮大的人竟然一連吸上十來鍋。他的一方水煙已經被吸得差不多了。
沈先生臉漲得通紅,鼻翼不停的翕動,兩只手捏得緊緊的。
他并不是舍不得這方水煙,他是“吊殺鬼兒搽粉——死要臉”的人。他感到大家不給他一點面子,有意多吸以示蔑視。他知道,大家的話中夾雜著嘲笑、挖苦、戲弄和輕蔑。更讓他生氣的是金隊長不但不阻止大家的言行,還跟著大家起哄。
張老漢是最后一個進會場的人,他一看大家吸著沈先生的水煙正熱鬧,便把氣一股腦兒發了出來,他指著沈先生說
“你老婆笑我家大兒媳婦做黃花姑娘時擔過身,不管怎么說她還是空著肚皮嫁到我們張家的,現在快為我們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