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一輪金陽已高掛枝頭,院中瞬間通透明亮,看得清地上的螻蟻搬家正忙。
一陣北風不合時宜地吹來,心兒緊了緊被吹開的風氅,卻清晰可見她拽著氅襟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你出走的日子,我一直在尋你。不承想你卻被南海那孽畜…”
叫釋冰的男子沒有再繼續(xù)下去,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兩人,從懷里中掏出一個錦囊,并從里頭取出一顆類似夜明珠的物什,緩緩向女子攤開手,道
“小七,這是我斬了水魅替你收集起來的一些記憶碎片,只是我沒想到,你會連同哥哥也!”
說出“哥哥”這倆字的時候,他頓了一下“連我,也忘了。”
“蓄魂珠里面有你丟失的大部分記憶碎片,雖然未集完整的記憶還暫不能注入你的體內(nèi),但你卻可以看到珠里收集起來的這些。”
男子的手仍舊保持著伸展姿勢,冬日陽光下,那明珠在他白皙的指縫間透出五色流光。
“你如若信我的話,不妨一試,只有記憶原來的主人,才能透過珠子看到自己的記憶。”
他抬頭,神情澄澈、眼神篤定,使得這一番的古怪的話語也叫人信了三分。
心兒用眼神詢問了立在自己身旁的晏安歌,得到了“不妨一試”的微微頷首后,三人便從院中進得心兒的南鳶殿來。
剛剛被嚇在一旁還驚魂未定的芫荽抖抖縮縮地捧來茶水,三人并未喝茶,只按著男子所說,將那蓄魂珠小心用琥珀夾子托著,心兒便用手覆在那透明的盒子之上。
屋內(nèi)四人都直直勾勾盯著盒中之珠,良久,卻并未見得有絲毫異常。
心兒舒了一口氣,手上的力道也微微松懈了些。不巧那細微的動作卻被紫衣男子誤以為她要抽回手來。
“別動!”紫衣男子的手覆蓋了上去。
晏安歌正要一把劈開他覆在心兒手上的五指,卻不料在心兒與那男子雙手交合的一剎那,盒中的蓄魂珠猛烈地搖動起來,發(fā)出刺眼的青藍光芒,桌案也被震得幾幾欲裂!
四人顯然都被突如其來的變幻震懾住了,所有的動作都僵在半空,芫荽瞪如銅鈴般的眼睛和半張的嘴極其寫意地描繪了眼前這一幕
心兒和男子交疊的手下,青藍色珠子開出一朵瑰麗邪玄的同色花朵,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地綻放,顏色也越來越淺,由最初的黑青,變成深藍、爾后再是湖藍、瓦藍、蔚藍
最后的淺色藍骨朵里開出一朵純白色的六角花,如初冬從蒼穹飄落大地的第一片雪,晶瑩剔透、爽帶新妝。
突然,那朵嬌嫩的花瓣兒如燭火爆裂一樣炸開!晃眼的白光讓案幾旁的四人都怔了一怔。
霎時!眼前如銀瀑一樣拉開一條長長的幕景,上面清晰可見一座煙霧繚繞的仙山
“三哥!休要跑!”
仙氣環(huán)繞的畫面下,未見其人而先聞其聲,只聽得一聲稚嫩中稍帶英氣的呵叱。
“哈哈!小七,你若是今日追上了我,那只新捉的玉腰奴便是你的了”
伴著精靈凌空一般的少年笑聲,屋內(nèi)的幾人方才看見那白光在空中營造的幕布里,顯像出一白一黃兩抹色彩。
定睛看時,方才見得是一女一男,約莫舞勺年紀。女孩一身素色衣裙、少年一襲鮮橙緞袍,跨騎在兩只不知名的雪白異獸上,春日暖風一般在云霧中飛馳…
而后方半山腰的殘垣之上,一個紫海棠花色身影正遠遠地看著這對追逐的少年,只見他高挑身量,手中輕握了用來捕蜂捉蝶的半方蜜餌,和一只空空如也的撲網(wǎng)
還未等房中幾人看個究竟,幕布上又乍然換了景色
一個炎夏,炙熱的金驕陽晃得人睜不開眼。遠處傳來咿咿呀呀學童拖著嗓子念書之聲。夫子課堂上,依舊是那笑容明媚的橙衣少年,正托腮看著窗外癡癡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