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火燒般的云彩將園中天穹拉出一片金粉炫赤,似仙女緋色的紗質(zhì)裙擺,輕飄飄罥掛在空中。
天色將晚,想必此時城中夜市又要開始熱鬧起來了。
只是眼前這藍府宅深墻高,一片莊嚴肅靜,全無外頭的喧嘩吵鬧。
果真是一入府衙深似海,窗外美食不可聞。這就是富貴人家的凄涼。
我嘆了一句,想著外頭的糖水攤子八成又開始張羅熱乎乎的煬豆沙了,又看了眼盤中擱著幾粒可憐巴巴的鹽水煮花生,半晌,默默拈起來默默地吃。
吃得久了頗有些無聊,于是便斜靠在房中金絲軟榻上,翹著二郎腿拿花生米投擲墻角邊的一只青田石花瓶。待數(shù)到第三十二顆的時候,外頭聽得婢女傳飯之聲。
南澄應了一句,便攛掇我起來。這次不用他拽我,我自是喜顛顛地從榻上爬了起來。這山中一天一夜,又病了一場,還不曾好好吃過一頓暖湯熱飯,此時已覺腹腸空空,恨不得能吃下八頭牛去。
繞著西廂出來,婢子把我倆引進了正廳。
也是流光溢彩的一座廳堂,華美得緊。桌上細瓷盤碗象牙箸,無不時刻彰顯著藍家真的好有錢。
此時,藍家主人和他的夫人芊芊已經(jīng)雙雙入席。
聽聞藍家富庶,連家仆都比尋常人家吃得優(yōu)渥些。我和南澄自是喜出望外,早早的就等著這一餐來臨,好慰勞慰勞兩人清水掛面般的腸胃,便連忙入得門來。
入堂坐定,我倆就哇塞了一聲。
這么一大桌子菜,那靠一手好文采圈粉無數(shù)、南澄最愛的大晁十大寫手之一的李小白怎么說來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值萬錢,這一桌子美味菜肴何止萬錢哪!我火急火燎地抄起袖子、掄起筷子,毫不客氣地對準桌子中心的盤子筷子卻突然頓住!我咕嚕一咽口水,眼珠子差點嚇得飛離老窩!
此時旁邊坐著的南澄也是一陣猛咳,定是被自家口水噎住了。
一桌之上,我倆手中的象牙箸僵硬不下,夸張地停留在半空中。
并不是我們突然注意到了自己的舉止不太文雅,而是這滿桌子芳香四溢的美食中間,一大半都是肉!
也不應該這么說,應該說一大半都是生肉!
雖說我和南澄是野蠻人,可是這生呼呼血淋淋的肉,可真是難為我倆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下嘴,只得尷尬地愣在那里。
這時,一旁纖巧柔弱的藍夫人開了口
“兩位公子吃不習慣吧?”她笑著,那笑容里婀娜多姿
“這是我們沉夜城的特色,雖看起來有些駭人,可最是美味至極,我最好這一口了!”
我半口口水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得。看著藍夫人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迷迷糊糊地聽著她向我們一一介紹,大多數(shù)都沒敢記住,只依稀記得兩道菜
其中一道叫“抱芋羹”,就是在水中放置整個香芋,再把活青蛙放下去,水慢慢燒熱,蛙抱著芋頭以降溫,最后芋蛙融合,就出來這么道菜。
另一道叫“蜜唧”,即用剛出生的粉紅色小老鼠,喂飽了蜂蜜,釘在桌子上,小老鼠緩緩蠕動,用筷子夾起來一咬,小鼠唧唧作聲,蜜汁滿口,故稱之“蜜唧”。
其余的什么蛇羹、蝙蝠、炙象鼻啦,我是聽一道魂兒丟一道。
心想早就聽說過,邊境人民喜食山珍野味,民風也彪悍,可是這個彪悍有點兒悍出了我的接受范圍;前幾日在城中夜市,也不過大著膽子嘗了倆油炸螞蚱,但好歹那是熟的呀!
聽聞此時餐桌上的這些東西,精貴得很,須得富貴人家才吃得起。而這芊芊,喜食葷腥,那葷腥之中偏又最是喜愛這些活物。
我和南澄面面相覷,想不到這外表柔弱的小女子竟厲害如斯,吃這些半活之物,眼皮連眨也不眨。
我立刻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