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要踉蹌著跌倒,可是身體確實紋絲不動。
“清眸?”他又輕喚了一句。
我如聞天雷,而與我重合的這具軀體卻是云淡風輕地抬手,揉了揉眼,發了聲“唔幾時了?”
小西貝抿嘴低笑,笑里有無限寵溺“你呀,為了照顧那個小丫頭,定是幾日都不曾好好休息!來,我煲了雪梨湯,趁熱喝點!”
我的手被操控著端起細瓷碗,放到嘴邊輕吹,小飲了一口,卻笑道“太淡了,你這庖撰之藝,可還需好好修煉!”
小西貝在我身側的太師椅坐下,以手支額看著我道“你身子弱,甜食生膩,你還是少食點罷。就這雪梨湯,我已經大發慈悲多放了一錠冰糖了!”
雖并非我意,但我的身體卻反應著,嗔了他一句,抿唇而笑,低下頭去慢慢啜飲那碗清淡滋補的羹湯。
我怔愣地感受著一切,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除了思想屬于我自己,一言一行,都被困在這具軀殼里。
不知何時,不知何方,我閉上眼,似是著紅塵過往皆與我無關,世間萬物不過一瞬須臾,我只是天地間一縷緲緲青煙,從前不知來處,往后無有所蹤,只余心口陣陣冰雪炸裂般的疼痛。這疼痛讓我知道,我還存在于某處。
“清眸”他低低喚了一句。
清眸,我所在的這具軀體,便應是人間傳說中,同他相知相惜的百里清眸了。
一陣寒冷戰栗過后,我定了定神,看著、聽著、感受著身前這一幕幕
“瞧你,總是那么小孩子氣,喝個湯也喝得滿嘴都是!”小西貝伸出手,抹干凈他叫著清眸的女子唇邊的一點水漬。
百里清眸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眼含笑意道“唔,喝得急了嘛”
這時,不遠處的床榻上傳來一聲哭泣,百里清眸以指比唇,輕“噓”了一聲,壓低嗓子道“輕點兒,我們太吵啦!差點將她吵醒!”
床榻被重疊的芙蓉紗帳層層遮掩,里頭的哭泣變成了低聲抽噎,百里清眸道“小鹿她,許是又魘住了!”
百里清眸輕輕起身,走到床邊,撩開帷帳,床上一張小小的臉,臉上滿是淚痕,正是鹿水菱。
鹿水菱被細碎的聲響驚動,睜開濕漉漉的眼,看見百里清眸,又生氣地翻身側向一邊。
“雪梨湯,喝不喝?”百里清眸笑著問。
“不喝!我不喝!拿走拿走!!”鹿水菱的聲音尖細又熟悉。
“讓她鬧!清眸,把湯給我罷,最后一碗了,我還舍不得給別人呢,她不喝我喝!”身后傳來小西貝的聲音。
鹿水菱側臥向里,聞言耳朵動了動,似乎更生氣了。
百里清眸卻忍不住笑“哥哥,你就別逗她了!”
鹿水菱卻一個翻身坐起,指著房中兩人道“你,你,你們到底要做什么!?我都說了!讓我回雎鳩!我要回家!!”
小幾旁坐著的人起身,走到她面前,眸子含笑“小姑娘要知禮儀,這樣伸手點人,看來鹿昂叔父往日還是太驕縱你了些!”
言罷他抄起手,抽出一指點了點自己道“我,叫晏安歌,你可以同你清眸姐姐一齊,叫我哥哥!聽到了沒?”
我的心顫了一下,小西貝他,果真就是傳說中的晏安歌、倉央的十三宮主么?雖然這件事已被印證過好幾遍,但親口從他嘴里說出來,那滋味又是難以描摹的不同。
未及細想,榻上鹿水菱瞪眼,鼻孔里哼出一聲“我從小就是一個人,沒有什么哥哥姐姐的!你們放我走,我要去找阿丑和爹爹!”
“嘿!我說你這小丫頭!私自插手不該管的事不說,你爹辛苦托人將你送于我處,我給你療傷,清眸給你敷藥,你這好不容易醒過來,傷勢還沒痊愈就又要去涉險,你這不是白白辜負我倆的心血么?而且你不聽你阿爹的話嗎?你知不知道雎鳩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