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則善其用,人則盡其利。”
這句話是早時蘇木教給我的。
我依稀記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站在紅白相間的山茶花中間,手里捧著一團燃燒著的火苗,身后高塔紅綢,燈火星河一眼望不到邊際。
“阿鯉。”
他朝我笑,笑得蒼白寂靜,如同黃泉忘川渾流中掙扎無果的一具枯骨,神佛慈悲,卻無力去渡他。
我想喊他,近在咫尺,卻又不敢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著萬念俱灰的笑,將那火苗捧到了他的眼前。
接著,將它吞進了喉嚨。
十五日,該是元宵了。
蘇木一早來找我,說已經將穆棠的事交代妥當。
“御雷石也給她了?”
我有些詫異。
“那是自然,人命關天,可比起石頭重得多。”
“你倒是不介意,只要到時候你攔著地北伯別讓他把我打死……”我按住因發怵而抖如篩糠的手,佯裝鎮定地喝了一口茶。
蘇木笑了一聲,晃悠悠地坐到我身旁道“半顆而已,最多斷個手腳,打不死。”
“你只給了她半顆?”我疑惑道“怎么不把整顆給她,也好讓小伯給我個痛快……”
“嗯……”蘇木依然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平靜地說出了以下這番話。
“你瞧著,玄皞門遲早會親自來求另一半御雷石,何況我們家阿鯉……斷了手腳就越發離不開蘇木哥哥了,這樣的機會你覺得我會放過嗎?”
地北伯,救命,蘇木瘋了。
我的右眼皮跳了下,只覺得一陣惡寒,立即轉移話題道“二師姐那邊如何?”
“讓她把真的貢獻出來,她自然不肯,不過她刀子嘴豆腐心,做了個假的給你,說看在平日你還乖巧幫你一次,看上去不比真的差多少,你瞧。”
說著,蘇木指尖一劃憑空捏出一個吊墜來,紅藥枝紋的紅繩白玉佩,與唐璇送二師姐的那個竟是一模一樣。
我將玉佩接過來仔細瞧,本以為依二師姐這種整整截截的性子,無論如何都與“精細”二自搭不上邊,如今看著這雕花繁復的紅藥白玉,二師姐在我心里的形象瞬間賢惠了許多。
“茯神說玉佩上有個機關,只有她和唐璇能夠打開,要傳達給唐璇的消息她都刻在里面,若是用其他方法打開,有字的一層便會粉碎。”
我許久不言,將玉遞還給蘇木,轉過身去佯裝讀起書來。
“把玉交給小棠,告訴她即日便可動身。”
蘇木站著不動,瞇著眼瞧了我一會,良晌,他吐出一句話來“都不留她過個元宵,我們家阿鯉也太狠心了。”
明知道蘇木的話是戲言,可當他將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揪了一下,手中的書也翻倒在桌案上亂了書頁。
實際上,我并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這般鎮定,恐懼和焦灼不安,拼成了如今我的五臟六腑,雖然我身邊有蘇木,我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誠心,可我還是無端地感到一陣陣心悸,說不清也道不明。
我頓了頓,將翻亂的書重新擺好,擺出一副“早已鐵石心腸”的樣子,不顯露任何表情。
“并不是我不愿留她,只是再留下去,她身上的傷就要好了。”
要是蘇木知道我現在的心境,說不定又要遷就我,我不想給他多添麻煩了。
聽到我的話,蘇木輕輕地搖了搖頭,頷首扯出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笑,不在多說什么。
兩相默然間,小蛇童敲了門“嘶嘶”地游進來。
“吾主,”他向我行一禮“穆棠姑娘說,想要在走前見您一面。”
眼下這種境遇,我若是再不見她,倒真顯得我冷酷無情。可我剛抬手示意小蛇童去喚穆棠,寬袍的袖子從手腕上滑到手肘,露出了暗紅刺目的妖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