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沙啞又飄渺的女聲隔著山崖飄到兩人的耳邊,這也是納爾遜第一次在這個時代看到除他自己以外的魔法的痕跡,稀薄的薄霧從小路上幽幽地飄來,那些手持長矛的士兵在注意到這股霧氣后竟恐懼地顫抖起來,手中的長矛不受控制地跌到地上,但他們卻仿佛中了石化咒一般,雙腳如同被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只能任由薄霧拂向他們,在口鼻間輕輕地掠過。
隨即,這些士兵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真有意思,”納爾遜抽出魔杖,盯著那團霧氣,“為什么這些人會這么畏懼神的使者呢?”
薄霧中透出濃郁的硫磺氣味,混雜著古老香料焚燒后的氣息,令人昏昏欲睡,納爾遜舉起魔杖,就在湯姆念誦咒語準備驅散霧氣的時候,它在納爾遜的面前停了下來,在攪動中變得濃郁,很快,一個赤腳的女人從霧中走出,她的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之下若隱若現,高聳的鼻梁和顴骨,深黑色的羊毛般的卷發和當下半島上的古希臘人沒有任何區別。
她的手上沒有任何勞作過的痕跡,白皙纖細的腳似乎也沒怎么走過路,以至于在剛落到地上時,她的腳底便被路上的碎石劃破了,貧瘠的血液緩緩地滲了出來,隨著她不斷靠近納爾遜的步伐,在地上留下一只只鮮紅色的腳印。
她赤身裸體,只有絲絲縷縷的霧氣圍繞在身前,讓她的身軀不至于毫無掩飾,在靠近納爾遜的途中,那些擋住她的迷霧也變得愈發濃郁深邃,一件由黑色的霧氣織成的、難以分辨究竟是長袍還是長裙的衣衫隨意地罩在身上,它朦朧、無時不刻都在如霧般律動,像極了那捉摸不定的命運。
從迷霧中透出的,是一張姣好精致、和這個野蠻的時代格格不入的臉,她長得像是位溫柔的年輕母親,倘若手里再捧一只盛著奶酪的陶罐就再合適不過了,相比全身上下透出青色血管的蒼白,她引人注目的容顏兩側,那泛起紅霞、呈現出一種不自然酡紅的雙頰格外刺眼,納爾遜見過這樣的臉頰,在蘇格蘭高地的高地英雄村中,在那些依賴“藥”才能活下去的村民臉上,這樣的臉蛋隨處可見。
更加吸引目光的,是兩頰之上,那雙迷離的、醉酒一般渙散的瞳孔,他在這雙眼睛里看到不到哪怕一丁點自己的倒影或是反射的光彩,仿佛一件未經拋光的瓷器,又想一枚被打散了的雞蛋,渾濁又殘破,她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任何東西,但納爾遜卻能夠感到,這個女人的目光從來沒有從自己的身上挪開過。
“因為他們仰慕神,渴望神的恩澤,毫無負擔地歌頌神的功績,但如果真讓神來地上步道,沒有人會樂意看到的,”她的臉上露出不論什么年代都通用的笑容,她沙啞的嗓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隔著一道紗窗飄來,從納爾遜的心頭掠過,又單薄地迅速消散,“對不被魔力眷顧的人來說,神使、半神、英雄……或是你們所謂的巫師,和神明的權柄已經十分相近了,他們愿意聽到我在殿堂里傳達那些模棱兩可、可以隨意解釋的神諭,愿意為我奉上珍寶、屠殺祭品,卻不愿意看到我親自把一枚金蘋果丟到他們面前,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
納爾遜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她并不像那些兩千年后的造像呈現的那般堅毅果敢,反倒更像一個嬌弱的少女,一位禍亂朝綱的妖婦,散亂的發絲從額前垂落,如同鐘擺一般在臉頰上晃來晃去,他將魔杖舉到胸口,用巫師的禮節對她致意,并且阻擋了她前進的步伐。
“你就是皮提亞?”
“沒錯,如你所愿,我赤著腳,從山頂的神廟走到這里,親自迎接你,命運告訴我在破曙之光照到眼睛的時刻出發便能夠趕上你的旅途,”皮提亞撩起額前垂落的長發,直勾勾地盯著納爾遜的臉,那雙和流動的破損蛋黃一模一樣的眼睛中翻涌著波濤一般的迷霧,她彎下腰,單膝跪在地上,輕聲說道,“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