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蛇群退避。
海爾波和他的爪牙將這里留給了湯姆,只剩下了一扇混沌的大門。
湯姆抬起腿,邁向門扉。
“湯姆,你瘋了!”
口袋中的銀幣不斷地發(fā)出激烈的震顫,但這也無法表達(dá)納爾遜憤怒的萬分之一。
湯姆感覺到自己的口袋突然變得鼓脹起來,他低下頭,稀薄的白霧正在口袋中彌漫,納爾遜基于迷離幻境搭建的門戶即將打開,但他卻一把攥住了金幣,讓白霧瞬間被吸回了金幣正面的徽章之中。
他當(dāng)然理解此行的兇險,那扇海爾波遺留在此地的門戶顯然是直達(dá)地獄的船票,但他并不畏懼,他需要直面海爾波,和他們在兩千年后所做的一樣,和他面對面的對峙,用自己的雙眼找到他的弱點(diǎn),將這個不可一世的魔頭親自送入歷史的墳場之中。
但他甚至沒法和納爾遜訴說自己心中的想法,黑暗中的窺伺感不但沒有消退,反倒愈發(fā)強(qiáng)烈了,湯姆深吸一口氣,將金幣掏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拇指上,用力地向上空彈去。
洞窟中的視線在這一瞬間都被那枚翻飛的、反射出金光的硬幣吸引,閃亮的光斑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墻壁上翻飛,照亮了一條條蟄伏的蛇,湯姆伸出手,想要像剛剛一樣把金幣扣在手背上,但它卻從他的手中滑開了。
“?!钡囊宦暤粼诘厣?,在石磚上彈了幾下,停在一處被滴水滴出的凹陷處,停在門戶前一步的地方,像脫落一般旋轉(zhuǎn)起來。
“你會站在我身后的,對吧?!?
湯姆像不久前對海爾波展示的那樣,將自己對“命運(yùn)”的信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那些黑暗中的目光和他一起凝視著旋轉(zhuǎn)的金幣,它們對湯姆的命運(yùn)同樣好奇。
……
和不知今夕何夕的湯姆不同,生活在陽光下的皮提亞知道他們的分別已經(jīng)過去了多久,盡管她頭頂?shù)牟⒎钦嬲杂傻奶枴靡粋€月。
這一個月又短暫又漫長,對于早已被黑暗籠罩的半島來說,它是短暫的,相比那些不見天日的昏暗時光,一個月哪怕改變了再多,也只是隔靴搔癢;
對于闖入陌生年代的納爾遜與湯姆來說,它又太過漫長,漫長到湯姆已經(jīng)從男巫那里學(xué)到了正宗的口音,漫長到納爾遜已經(jīng)讀完了神廟中保存的絕大多數(shù)關(guān)于魔法的書籍,漫長到他派出的蜉蝣已經(jīng)在巡視過半島,卻只回來了不到四分之一。
皮提亞看著他一天天變得沉默寡言,哪怕再也讀不懂表情的人也足以看出他眼底日漸沉重的擔(dān)憂,在她看來只要等到命定之人便能夠解決的困局似乎是一個比看到命運(yùn)本身還要艱難的挑戰(zhàn),至少納爾遜來到兩千年時眼里還充滿了希望,只是這團(tuán)希望的螢火已經(jīng)微不可察,即將熄滅,這讓她對自己篤信的命運(yùn)深深地產(chǎn)生了懷疑。
她不止一次地嘗試占卜納爾遜的命運(yùn),但來自未來的人似乎并沒有被寫入世界的未來之中,她能夠看到的只有一團(tuán)迷霧,一團(tuán)和從神殿地下的巖縫中露出的蒸汽一樣的、如毒藥般令她對命運(yùn)越陷越深的迷霧。
起初,她看到納爾遜用神殿外堆積的廢石料制成了一只小巧的鉆頭,并在那些他隨身攜帶的、被稱為“蜉蝣”的魔法造物身上依次安裝,他在神殿的地下打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并糾纏雀巢地將神殿的中心封鎖起來,惶惶不可終日的她也實(shí)在提不起窺探納爾遜隱私的興趣,每日聽著封閉的圍墻里傳來的“叮呤哐啷”仿佛工地施工般的噪音,不斷地嘗試在命運(yùn)中找到解法。
她一遍遍地翻看著納爾遜給她的小冊子,但無論她看多少次,那些簡單的文字都無法被她記在腦子里,就像吸入肺部的空氣,轉(zhuǎn)了一圈,又渾濁地吐了出來。
終于,在圍墻里的噪聲完全平息后,她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在一個月朗風(fēng)清的早晨,敲響了神殿中的門。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