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牽動傷口的疼痛,讓林衡自呻吟中睜開雙眼。
“橫哥兒,你醒了!”
十足驚喜的聲音。
林衡茫茫然地看著坐在榻邊見他醒來,高興得又哭又笑的婦人,能喊他衡哥兒的長輩,左右不過是他親族,可他父母已逝,族人又遠在湖廣老家,可沒長輩能喊他衡哥兒。
再者,眼前這婦人,他并不認得。
在林衡的茫然中,婦人突然想起什么,趕緊起身往外走“等著!母親給你熱湯藥去!”
母親?
林衡眼中茫然越盛,木然地順著婦人的走動往外瞧,待婦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后,好半會兒,他的雙眼方轉了轉。
林衡將屋里掃了一圈,發現屋子簡陋得可以,除了必要的桌幾椅凳,與一張床榻一個矮柜,再沒有任何擺設家具,實乃家徒四壁。
瞥到矮柜上有梳子鏡子,林衡爬起身下床,覺得有些冷,左右看了看,拿起放在榻旁圓凳上的外袍披上,他渾身發軟地走近矮柜。
矮柜高至林衡胸口,他伸手把柜上做工粗糙的木制圓鏡拿起,杵在臉前,照出一張完全陌生稚嫩的臉。
“呯!”
木制的框架沒摔散,框架內的圓鏡卻摔了個粉碎。
自摔成七八片碎鏡片中,林衡低著頭,就這么站著,他看著碎鏡片中倒映出來的臉,稚氣清秀、蒼白削瘦……
這是誰?
“橫哥兒,你怎么下榻了?趕緊躺回去!”婦人端著藥碗進屋,一見林衡赤足站在矮柜前,柜前地面有著木框架與碎鏡片,她將藥碗順手擱在桌面,迅速走近林衡“這是怎么了?怎么摔了?還有你!病還沒好呢!怎么能不著襪不穿鞋便這般站在地面!涼!曉得不!”
說著又拉又扶的,婦人執意將林衡拉扶回床榻。
林衡只覺得神魂有些沒齊,他沒緩過神兒地任婦人動作,順著回床榻坐下,怔忡著。
婦人走回矮柜旁,開柜門從底下一層翻出一雙洗干凈放著的粗布白襪子,回到床榻邊蹲下,邊往林衡赤著的雙足上套,邊念念叨叨“都十三歲了,怎么還讓人這般不省心!”
套好襪子,婦人回桌旁端來碗,碗里是黑糊糊的湯藥,味道刺鼻,一端近林衡鼻間,一下子把林衡的神智拉了回來。
他皺著眉頭,死盯著光看就知道絕對不好咽的湯藥。
“別光看著,都熱過一回了,趕緊吃了,病才能好!”婦人一把將碗塞進林衡手里,動作是塞,實則輕柔得很。
就像她口頭說得強硬,但不管扶林衡回床榻坐下,還是給他穿襪子,碰到他的那雙布滿厚繭的手,卻是溫柔得很。
對于母親的印象,林衡的記憶尚停留在說話輕聲細語,永遠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莫說教訓他,便是對他說話大聲些,那都是沒有的事兒。
顯然,眼前這位自稱母親的婦人,恰好與他母親相反,說話大嗓門,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絲毫不管體面不體面,讓他吃藥的語氣,也絕不會如他母親似林黛玉那般欲泣將泣地瞅著他,無聲地讓他趕緊把太痛恨的湯藥給吃了,而是直接將藥碗塞到他手里。
此婦人,非他母親。
可他剛才看過鏡子里此刻的自已,那張臉明顯也非他,那么這是怎么回事兒?
在婦人緊箍咒般的催促下,林衡捏著鼻子一口氣兒灌下湯藥,隨后接過婦人早倒好擱一旁的白色瓷杯,將杯里滿滿的白開溫水再灌下喉,終于沖散了一些嘴里喉底能苦死人的藥味兒。
婦人看著林衡躺回床榻,親手為他蓋好被子掖好被角,方滿意地離開,離開前同林衡說“橫哥兒,你再睡會兒,等會兒就能用午膳了。”
林衡點了點頭。
婦人走了,耳邊沒了形同鳥雀的嘰嘰喳喳,林衡睜著眼看著老舊的帳頂,回憶著在這張榻上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