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祁佑正舉著塊糖棗糕,憨態可掬,邊蹬小腿邊往沐老夫人嘴里塞,把老太太逗得前仰后合,又或者是故意忽視沐河清,反正不搭不理。還是朱紅綾瞧到落后幾步的沐婉,想著不能把親閨女晾著,才笑著開口
“婉兒不是起了個大早就去了長悅閣么?怎么和五姐兒這會子才來,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
笑容滿面,卻字字珠璣。特地把沐婉的關系撇清,明里暗里都是在說她沐河清弄出點什么幺蛾子才來晚了,遲了每日的請安。
沐河清淡淡地看向朱紅綾。
三夫人朱紅綾體態稍顯豐腴,卻也養得白嫩圓潤,今日梳了傾髻、簪了金簪,一身寶藍色錦緞寬袖上衣更顯富態,笑瞇瞇的模樣,讓人難以產生壞的感官。
不過對于已經再活一世的沐河清,不會再被這副和善的面孔蒙蔽一回。
她可是比誰都清楚她這個三嬸的精明。朱紅綾掌管公中財目,經常私自挪用財務不說,更是慣會揩沐震的油水。皇上每年給沐震的賞賜——沐震豪爽一擲千金,大部分直接充公,幾乎一半都被朱紅綾私吞了去。
若不是她暫時是不缺銀兩的,她倒是想過忍著殺人的欲望把三房當作錢袋子來用。
只是——今生今世,再多的銀子,買不了三房的生路了。
畢竟她總會教三房把這些年貪的便宜吐得干干凈凈。
“三嬸不如問問二姐姐,這自長悅閣過來請安,也是走過許多遍的路了,不知怎的偏今日走得這樣慢?方才比我還遲了幾步呢。”沐河清淡道。
朱紅綾一愣。
榮華堂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其實今日沐河清進來的時候,沐老夫人、阮連蕓、朱紅綾甚至沐芷都是好好驚訝了一番。
沐河清這一身今日實在教人驚艷,簡直與那日失足落水還鑲紅戴綠的少女判若兩人!特別是那雙極為瑰麗的桃花眼,本就生得好看,今日卻教那未長開的眉宇都動人起來。實在是清麗無雙。
只是在場的也都是不動聲色的高手,畢竟你總也不能毫不客氣開口就是沐河清你這個草包今日怎么變得好看了?
這下子沒法兒找沐河清的茬了,朱紅綾下意識看向自家女兒。
沐婉只好硬著頭皮勉強應道“是了,本是起得早的,偏我在路上有些不舒服腳步慢些,只怕是有些著涼。望祖母莫怪。”
沐老夫人平日里最疼的孫女兒便是沐婉,見沐婉既然開口,她也不好多說,只得淡淡地應了一聲。
朱紅綾直覺不對勁兒,但也知道沐老夫人本是想在請安的時候向沐河清興師問罪的,便按下心里的不安,給了沐婉一個眼色,抱著沐祁佑坐到右邊第一張椅子上了。沐婉便也神色不明地走向朱紅綾,一言不發。
這偌大的正廳,此時看去,就僅剩沐河清一人和一群丫鬟站著,沐老夫人板著臉坐在正廳中央,擺明了一幅興師問罪的樣子。
這若是換了上一世,光是這陣勢,沐河清大抵都要嚇壞了。
可是少女臉上卻瞧不出一絲一毫的畏懼和怯懦,瑰麗明燦的桃花眼中波瀾不驚,若是深入,反而能看得出一絲獵物上鉤的興味。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劇本,如今看到這群人故技重施,就像是看到一群跳梁小丑重復了同樣的把戲。
她已經先機占盡,這群人又能拿她如何?
本就是她設下的局,如今棋子們全部就位,按部就班,又能出什么浪花呢?沐河清心下莞爾。
沐河清兀自安靜地站著,也不著急,也不害怕,更沒有一點正兒八經來請安的意思,教沐老夫人看得氣上心頭,臉色一沉,聲音蒼老卻不失尖利,當即就喝到
“不孝孫女,給我跪下!”
全然沒有顧上她將將才好的身子,連表面上的一點功夫都懶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