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顏踉踉蹌蹌下了馬,她想沖上去抱著阿娘。可身體好似灌了鉛,雙腿直發軟,竟不能運氣使用武功。宋允見狀,飛身下馬,攬過競顏的身子,一招馬踏飛燕略過眾人頭頂,踏過戰士們的尸體,來到了皇后的身邊。
王熙玥的蘭花金地錦緞鳳袍已然被鮮血染成紅色。
“阿…阿娘…”競顏把王熙玥抱在懷里,替她擦掉臉上的血,可娘親的腦后,還是不停的流血,她無能為力。
“我錯了,阿娘…我回宮背書,您考我繡工,考我樂禮…好不好。”競顏知道,阿娘沒救了。她沒有哭,阿娘從未在她面前哭過,她不能讓阿娘難過。
“清水,好好活著,要笑著活。”王熙玥緊握競顏的手,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女兒無憂無慮地活著,別無他求。
“照顧好你父王,告訴他,我對他從未有半分怨恨,更…更沒有對不起…他…”
競顏感覺懷里母親的身體逐漸僵硬失去溫度,她身體顫抖著,死死咬住嘴唇。不能哭,阿娘一定還在看著她,要笑。
“玥兒!”王啟撕心裂肺地喊著,眼中布滿了猩紅的血絲。
“你別過來!”競顏抬頭直直地盯著他,什么狗屁舅舅!逼宮造反,害死娘親!現在又來惺惺作態,讓人惡心。
可是競顏不知,王啟此生心頭摯愛,僅她娘親一人。王熙玥五歲被接入丞相府,品行端正,舉止嫻雅。王啟與之青梅竹馬,可還是沒能走進王熙玥的心里。在王熙玥的眼里,只有懷帝競安遠一人。盡管懷帝既無成事之計,又無點兵遣將之能,可她就是喜歡他的胸無城府。跟競安遠在一起,她不需要時時提防,處處留意。
王熙玥出嫁時,王啟大醉了三天,而后便娶了常氏常征將軍的姐姐。自此,王啟已有了篡位之心。他本想著成為九五至尊,再抱美人入懷。可他千算萬算,“情”之一字卻未算清。他的妹妹寧死也不愿接受他的心意,又掐準自己對她的承諾言出必行,以死換取那無能皇帝的十年太平!
王啟對上競顏的眸子,好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如此一看,這女娃身上竟沒有她娘親的半分影子。明明該是個憊懶嬌嗔的金枝玉葉,可這眼瞳中卻有著讓人卑躬屈膝俯首稱臣的壓迫感。
“簿玉,送長公主回宮!”王啟話音剛落,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從天而降。擋在競顏身前宋允微愣,來人竟是那薈寶樓的“不語”姑娘?不,她竟然是男兒身!
“傳我令,陛下龍體抱恙,需在永安宮靜養。陛下口諭,朝政大事悉數由本相待行處置。”王啟沒再攻城,他確實如約收兵,換了競月百姓的太平。可懷帝就這樣被他軟禁在宮中,王啟挾天子以令諸侯,競氏再無實權。
宋允如今的官職僅是統領禁衛軍的中郎將,且不說常征的部下各個征戰沙場,僅從數量上就敗下陣來。此時段不是與王啟交手之時,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長公主,請您不要再為難臣,更不要為難自己。”王啟意味深長地看了競顏一眼,“玥兒的后事,臣定會命人好好操辦。長公主打小兒便是聰明之人,這競氏的錦繡山河,陛下是用什么代價守住的,您也看到了,任你肆意妄為的日子,不會再有了!”
王啟上前抱起血泊中已失去溫度的女人,帶領著大軍退出了長清宮門。此時秦三一也回來復命了。看到男身的“不語姑娘”,眼里閃過一絲隱晦不明的神色,而后一隱。
宋允扶起癱坐在地上的女孩兒,競顏的眼中哪還有什么光亮,死氣沉沉的,了無生趣。
“我送她回宮。”宋允的語氣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我怕是想攔也攔不住,宋公子請便。”薄玉笑盈盈地說。難怪每次在薈寶樓見他,總覺得眉宇間透著英氣。
“亥時書房等我。”宋允顯然沒有要聽三一匯報的意思,留下一句話便消失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