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萬籟俱寂。
顧晏捧著奶杯,坐在桌案后,安靜地聽著姜嬤嬤的稟報。
前世,她就知道,姜嬤嬤是個注重禮儀守規矩的人,不論是何時何地都嚴于律己,把楚王府的名聲與臉面放在第一位。
盡管在楚王府的人入府后,她已經當起了甩手掌柜,但姜嬤嬤也不會失了禮數,等一切都安頓好后,該向顧晏稟報的,基本都不會落下。
此刻,姜嬤嬤雙手交疊置于腹前,身后還站著四名低眉垂首的丫鬟。
低沉而穩重的聲音響在眾人耳畔,就連半夏都受了她的感染,收斂起了平日里的跳脫,安靜地站在一旁。
顧晏慢慢地喝著奶,聽著姜嬤嬤介紹那些帶來的家將的去處,不時還翻著桌上的冊子,仔細記下一些重要的東西。
讓人驚訝的是,聽著那么冗長而復雜的陳述,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不耐之色。
姜嬤嬤見狀,一路上懸著的心,終于在此刻穩穩當當地落回了肚子里。
早在當今圣上為自家王爺賜婚后,王府里的人就聽說,這位未來的楚王妃是個膽小懦弱的絕色美人,包括她在內的王府眾人,心中頗有微詞,甚至還一度擔心,這位顧二小姐是否能當好“楚王妃”這個角色。
可此刻見她如此沉得住氣,甚至還能不時提出些一針見血的問題,讓她這個王府老人都自愧弗如。再聯系白天看到的場景,自然就明白了其中的貓膩——
只怕,那“膽小懦弱”的傳聞,就是江平侯那一家三口散播出來毀她名聲的!
那一家子,顯然是欺負她無父無母孤苦伶仃!
真是個可憐人啊!
一時間,姜嬤嬤已經自動把這嬌弱的姑娘列為了重點保護對象,態度越發恭敬起來。
顧晏渾然不知自己成了個小可憐,只是聽完后發現,姜嬤嬤的神色變得無比恭敬,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但是,這既然是姜嬤嬤對她的提前認可,她也沒有理由不接受。
這場回稟,足足持續了一刻鐘。
姜嬤嬤看她臉上呈現出一股疲憊之態,也很識趣地退下,同時還安排了守夜的丫鬟,以防她半夜有什么需要。
顧晏把人趕到了外間,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只是,她剛要睡下,門外突然傳來半夏的聲音,“小姐!您睡了嗎?”
顧晏倏地從床上起來,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道:“大晚上的,怎么了?”
半夏頓了頓,又繼續開口,“小姐,奴婢剛得到消息,侯爺把知府大人帶來了,說是咱們院子里窩藏并包庇了官府緝拿的要犯,要進院子搜查!姜嬤嬤已經出去攔住侯爺他們了,走前特意吩咐奴婢,務必要把您叫醒,讓您趕緊穿戴整齊,免得被人沖撞了去!”
“知府大人?”顧晏腦殼更疼了,小臉兒繃得緊緊的,語氣很沖道,“二叔呢?他怎么就這么放人進來了?”
門外頓時傳來半夏咬牙切齒的聲音,“侯爺正與知府大人相談甚歡呢!”
察覺出江平侯的異常,顧晏手一頓,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吩咐道:“你進來!服侍我梳妝更衣!”
“奴婢遵命。”
半夏連忙推開門,手腳麻利地服侍她更衣,嘴里還不停說道:“小姐,侯爺這是什么意思,竟然放外男入府?”
“估計是沒安好心。”顧晏心里突然沉甸甸的,想起那天晚上遭遇的刺殺,鬼鬼祟祟地問道,“那天晚上的尸體,最后是誰處理了?”
這些日子忙著養傷,竟把最關鍵的事情遺漏了。
此刻想起,她心頭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
半夏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回答,“江大人讓人處理掉了。小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