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真是一針見血。
藥人本是朝廷禁止煉制的,但關榮山觸碰了這個禁忌,不管之后利用藥人做什么事,都逃不過朝廷律法的制裁。
這就是原罪。
其他人紛紛點頭,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可關榮山依舊不肯認下這個罪名,甚至還狡辯道:“這些藥人跟本官沒關系。若本官真這么做,為何還特意去舉辦什么義捐之宴,籌集善款?”
“你這么做,當然是有原因的。”顧晏輕笑道,“因為你缺錢,才以義捐的名義,籌集那筆善款,為的就是來年有錢去買煉制藥人所需的藥材。而今年的藥材,先是被林神醫提前買了,在運回金陵的路上又被你給毀了?!?
“金陵多少感染了疫病的百姓,都等著那些藥材來救命!你卻把藥材毀了!”
前一刻,她還眉眼帶笑,聲音清脆,下一瞬神色驟然冷沉,嬌柔的話音陡然轉冷,如盤旋在高空的鳥兒突然俯沖而下,露出鋒銳的噱。
眾人齊齊大震,或驚慌、或膽寒、或佩服,不約而同地看向顧晏。
少女身姿窈窕,面上以黑色布巾作遮掩,但露在外面的柳眉一撇,驀地多了幾分英氣,眼角眉梢隨著那優秀的弧線慢慢蜿蜒而去,于末尾處曳出兩束鋒銳冷芒。
不知為何,在看到那筆直的身姿時,眾人想到的是那些名貴而出鞘的寶劍。
這樣的比喻,放在嬌滴滴的女子身上,未免有失妥當。
但此刻瞧來,又覺得出鞘的寶劍也不過如是了。
這一刻,她氣勢昂然,周身仿佛散發著萬丈光芒。
江寒舟摸了摸下巴,眼神若有所思。
他總覺得,這只小狐貍有點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挺迷人的。
顧晏尚且不知此番厲喝能博得如此高的贊譽,而是繼續剛才的話,“巡撫大人,你把百姓的救命藥材都毀了,如今又哪里來的臉來說自己無辜?你無辜,這金陵城里還有誰不無辜?”
“你說謊!這些藥材是你買的嗎?你憑什么拿子虛烏有的事來污蔑本官?”關榮山臉上已經露出絕望,但依舊死鴨子嘴硬。
可接下來的事更讓他絕望。
只見林逸清大步走出來,冷笑質問:“關巡撫,顧二小姐的確沒有買藥材,但我可是買了的。金陵和金陵周邊那么多藥鋪掌柜,都知道我要買的是什么藥材??尚枰埶麄冞^來一一對峙?”
“當然,我還要補充一點。藥人一事,無論如何你都逃脫不了干系。你手上有煉制藥人的方子,還有治療疫病和預防疫病的方子,這些從前都是你最為倚賴的東西,但恐怕你也沒想到,最后會變成你的罪證吧?你若是沒有煉制藥人,這些東西又從何而來?”
“在疫病爆發后,你不僅任由疫病在城內肆虐,陷入這樣苦不堪言的處境,甚至還偷偷藏起那些治療疫病的藥方,冷眼看著那么多人飽受疫病折磨,直至凄涼死去。只要你拿出那些藥方,就能治人,你為何不拿呢?”
“至于那義捐之宴,更是一場陰謀,你本意想要讓江大人和顧二小姐感染上疫病,但計謀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了參加宴會的其他人身上。那些人回去后就感染上了疫病,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冷血無情到如此境地,你有何顏面去做這個巡視賑災的江南巡撫、去面對在場這么多無辜染病的百姓?”
“你簡直不配為人!”
若說顧晏的話只是激起了浪花,那么,經過林逸清這個金陵神醫的口說出來的話,儼然在眾人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憤怒如同海上蓄勢已久的狂風暴雨,以摧枯拉朽之力,一路不停息地沖上陸地。
所過之處,萬物被連根拔起。
百姓之怒,幾可掀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