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眭一行兜兜轉轉,自是大開眼界。興致盎然的看了“新農村”建設,趙三巧舌如簧,直把陳牧說得如神人下凡一般。當然,他也拐彎抹角的讓范眭一行看到了日漸空闊的倉底。
直到第三天日頭偏西,范眭才大感滿意的返回縣署。
用完郭大用精心用麥黍、白菜幫子和野菜做成的“官膳”,范眭打了個滿意的飽嗝,笑瞇瞇的夸贊道,“恒堪果不負朝廷重托,將重創之縣治理的井井有條,更難能可貴的是將疫情消除于萌芽,百姓黔首免遭二次荼毒。用心良善,用心良善啊!”
被上司夸贊自然是一件美妙非常的事情,郭大用就被范眭的一番夸贊美得鼻涕泡兒差點都出來了。
好在陳牧有后世兩千年的閱歷加持,沒有被迷魂湯給灌糊涂。陳牧還記得后世的時候每次學院開關于利益劃分的會議,院長開始都是一頓猛夸,然后就開始“但是”了。一個甜棗換一個巴掌,童叟無欺,靜水流深,那叫一高水平。
果不其然,范眭話鋒一轉,色有戚然道,“恒堪心系朝廷,胸納黎民,上下用心,實為表率。然則你縣堤壩潰塌,卻為洪災源頭,始作俑者。此罪責也不得不追究哇。”
郭大用還傻乎乎的等著獎賞呢,這幾句話卻如冷水澆頭,登時寒氣透骨,不知如何應答。
陳牧暗想,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但他任職縣丞,僅是個小吏,在大尹眼里連個官兒都不是,自然沒有他插嘴的份兒。
郭大用是在胡穎逃走,大水肆虐的時候一力擔起那千斤重擔的。在陳牧幫助下,縣署和百姓一起用命,才堪堪度過眼前的難關。
可黃河決堤,造成下游千里人煙絕跡,這口黑鍋元城縣背要背,不背也要背。
陳牧有點想明白了,這一個多月,朝廷、郡里都像是把元城縣給忘了一樣,原來根子在這里呢。
胡穎這個罪魁禍首有他母親華庭公主和他外祖母新室文母太皇太后撐腰,旁人自是動他不得,那現在就只能捏郭大用這個軟柿子了。哪怕他勤于政事、愛民如子,也無濟于事。
陳牧一口悶氣憋在胸口,眼里寫滿了悲涼看向郭大用。這片土地上,有些陰暗的東西歷經兩個千年,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郭大用平素紅潤的臉膛此刻呈現出一種泛出蘭青色的光芒,但最后極力克制住了那陣陣涌上心頭的怒火。喚過元主簿,將整理好的幾筒竹簡畢恭畢敬的呈給范曄,用平靜的口氣道,“范大人,這是本縣自救過程中總結的一些行之有效的經驗,起名為《平患三策》,其中條陳皆出自陳牧縣丞之手。此次洪災事發我元城,禍及全郡,大用萬死莫能恕罪,然大用懇請大尹大人在全郡推行這些策略,定能拯救百姓于萬一。”
郭大用喉頭有些堵塞,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此次洪災以元城為發端,波及區域可分三類:上游鄴縣、梁期、武安、黎陽、斥丘幾無損傷,臨近的魏縣、內黃、繁陽、陰安有所波及,最慘的便是下游平恩、館陶、清淵、乃至陵清、甘陵,則死傷無數,田園盡毀。上游可用《安民策》、臨近須用《防疫策》、下游非《賑災策》不可。”
范眭實在沒想到郭大用給他來了這么一手,這些竹簡就如同是火紅的木炭一般燙手,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預想了郭大用可能氣急敗壞、可能咆哮喊冤、可能痛哭流涕,唯獨沒想到郭大用像從旁流過的黃河水,雖暗流涌動,但表面波瀾不驚。
范眭混跡朝堂多年,見過的庸吏如過江之鯽,像郭大用這樣的官員卻如鳳毛麟角一般稀缺。
見他的第一眼范眭就對這個紅臉的大漢充滿了好感,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做縣尉干的是縣宰的差事,做縣宰卻著眼的是全郡的災情,這樣的能員干吏放在哪里都是定國安民的好官。然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