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們看見那個臉上帶著熊骨的龐然巨物走了過來,嚇得紛紛退避,沒有人聽見那個高大的家伙正在一邊走路一邊哼著《老麥克唐納德有個農場》。
巨大的陰影籠罩在莎朗·曼斯菲爾德教授的身上,這個女人絲毫不在意街邊的人們傳來恐懼的、驚異的目光。
由于身后那個即使在退化者中也屬罕見的超級體型,她所到的地方,人們像是受驚的小型哺乳動物一樣散開了。
在她前方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臺改造過的本杰明牌長軸距轎車,一個戴著圓片墨鏡的司機候在路邊,他是個過于矮小的老人,司機帽沒能壓下兩邊炸起的頭發。
他手腳麻利地,為曼斯菲爾德女士打開了后車門。
“謝謝你,晚上好。”莎朗點了點頭。那名退化者則自顧自地爬上了被改造成座位的后備箱,面朝后地坐在了自己座位上,乖巧得像是一頭圣伯納犬。
莎朗剛要上車,她忽又直起身來,轉過了頭。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再一次地,他一改往日邋遢作風,剃干凈了胡須,頭發也梳得好好的。恐怕是探秘者協會會長,一年都難得看到幾次的精致扮相。
她頓時收斂了身上那種狷狂的氣質,睫毛濃密的眼睛眨了眨,難得地,眼神柔和了幾分。
“亞瑟。”
“莎朗。”那個偵探走了過來。
新約城內的探秘者都知道,這對佳人不僅曾是天作之合,還是一起探秘的隊友,是槍俠所說的那種命運休戚與共的伙伴——“卡泰特”。可是他們卻因為一次難以磨滅的事件而分道揚鑣了,時間流逝,各自有了各自的故事……
“謝謝你。”亞瑟說道。在莎朗為洛克菲爾線索之前,亞瑟曾聯系了這位曾經的隊友。他隱約看到了下城區逐漸燃起的金色火焰,也知道那個力量是站在自己這邊的。所以,他請求她能夠有所保留,而她確實也這么做了——她知道那個新神正崛起于下城區中,也隱約能描述出她的模糊輪廓。但她都沒說。
莎朗的表情沉了下去,她轉過臉不看他:“不要再對我提出這樣的請求——你知道我看重什么。”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酷,卻發現很難做到:“如果下次不得不與你為敵,我不會念舊情的。”
亞瑟笑了,是很少見的不再玩世不恭的微笑:“好吧。”
一直乖乖坐在座位上的退化者,抓著邊緣回過頭來:“亞……瑟……”
“你好,早上好。”
“閉嘴。”考古學家說道,體型巨大的早上好只得縮了回去。
亞瑟輕輕吸了口氣,說道:“我是來告別的——大約一個月后,我要出國一次。這次,恐怕會鬧個天翻地覆……”
莎朗有些驚訝地轉過頭,她聽出了他話語中隱含的心情:“你在不安——什么事能讓你不安?”
亞瑟苦笑著,沒有回答。
她嘆了口氣。她也早已隱約感知到劇變的來臨,但是囿于職能的邊界,她并沒有亞瑟那么強的直覺。但是,那個偵探竟然為了一次出國之旅,特意來跟自己道別。
“小心一點。”她上車之前小聲說道。
車開走了,退化者在車后朝著亞瑟揮手道別。
亞瑟輕笑著揮了揮手。等到車子轉過轉角看不見了,他還凝望著那個方向,很久之后才壓了壓帽子,走入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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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拋起的那枚古代銀幣在空中轉啊轉,最后掉入了地上的麥粒之中。
已經到了極限的辛德瑞拉探頭去看,銀幣表面反射著光芒,銀晃晃,她分辨不清楚到底是頭朝上還是字。
就這樣吧。那一刻她竟然不在乎死神會否帶走她的靈魂了,為了反抗那個人對她施加的暴政,她傾盡了所有。也許這樣就夠了。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