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歲除之日。
紀默、紀恕練完基本功回來,正待用早飯,陳夫人進了敦敏院。敦敏院已經(jīng)人灑掃干凈,門神桃符也均已貼好,門前掛上了喜慶的大紅燈籠。
朝陽初升,敦敏院看起來明亮寬敞。
陳夫人進院,目光轉(zhuǎn)動,大致瞧過一遍覺得甚滿意,再看到親子、義子并立而站叫過娘親,心中更高興了。
十多日前陳夫人剛讀過了自家商號掌柜的書信——陳夫人出嫁之時,陳老爺子給了不少陪嫁田產(chǎn)地契商鋪連同掌柜。這些書信有述職的性質(zhì),也可以看成是年終總結(jié),掌柜字里行間都顯示出今年茶葉和絲綢生意不錯。
論武功,陳夫人身手一般僅可自保,然,看賬本卻有一套,少女時代就頭腦清明、伶俐聰敏。陳夫人和紀堡主每年開春之后都要有一次例行的江南之行,親自去巡視名下的動產(chǎn)與不動產(chǎn),處理一些問題,倘若有一些新的意向正好方便商議和推出。再者,春者,春日時新,小雨如酥,花香草暖,新燕啄泥,處處好風(fēng)景豈能白白錯過?
辜負春時春景實乃罪過也。
紀堡主灑脫好醇酒,趁此春和景明攜夫人賞春醉流霞也是一樁美事。
陳夫人進屋,身后丫鬟將托盤上的新衣放下。夫人指著四個托盤,對兩個兒子道“今日歲除,明年就是春節(jié)了,阿娘為你們每人制了兩身衣服,一身今日下午祭祖時穿,一身明日穿。你們每日用功,我也沒差人來量,只記下了你們的大致尺寸,應(yīng)該不差。”
這兩身衣服一身淡青,一身大紅,大紅的鑲了二指寬刺繡黑邊。
二人謝過母親。
陳夫人點頭,吩咐道“申時祭祖,別遲了。默兒帶恕兒同去,換上那套淡青色的衣服,紅色的明天換上,喜慶。”
陳夫人走后,紀恕摸著托盤上的衣服,衣服料子上城,柔軟好看。新年有新衣他滿心歡喜,心想,不知道我以前有沒有穿過這樣好的衣服?恐怕是沒有,當(dāng)初發(fā)現(xiàn)我的時候不是一身破爛么。
想及此心中黯然,自己究竟是誰?家住何方,父母安在?過年了可否有人念著自己?
他捧著衣服一時百感交集,叫也不應(yīng),紀默晃了晃他胳膊,他才從呆愣中醒過來,恍然看了紀默一陣。紀默嘆了口氣,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吃飯去了。
“我和你師娘為你取了名字,姓紀名恕,表字滅明。希望你寬恕過往,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生機滅處光明再現(xiàn)。”
他想起義父的話,這句話一遍一遍在他耳邊縈繞,直繞的他滿耳都是“寬恕過往……光明再現(xiàn)。”
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我真蠢,我是誰又怎樣?關(guān)鍵我就是我啊,以前的我和現(xiàn)在的我都是我,不是旁人。阿貓阿狗也好,紀恕也好,殼子沒變,實質(zhì)會越來越好。寬恕過往,上不怨天下不尤人……”
醍醐灌頂一般,他一下子想通了!幾個月來第一次真的明白了紀巺的良苦用心。
“謝謝義父義母。多謝你們留下我,給我一個家,悉心教導(dǎo)我。”
他像甩掉了一個思想包袱,一個沉甸甸壓著他雙肩的包袱。
頓悟的紀滅明身上輕松,去找?guī)熜殖燥埩恕?
申時,紀家祠堂。
紀家祖上幾代子息單薄,男丁尤少。紀巺的高祖膝下一子兩女,曾祖一子一女,祖父兩子,但半途長子早夭,唯剩幼子,就是紀巺的父親。
此時,紀巺帶領(lǐng)夫人陳氏、兒子紀默、義子紀恕立于祠堂。
貢品香燭齊備。
蠟燭燃燒,燭光微動,映著一眾面龐。
眾人面色莊重,祠堂里寂然無聲。
紀巺手中拿著備好的香支,點燃,插進爐中。做完這些,雙膝跪下,只聽他口中道“丙子歲除,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