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回的路途,無數次外出歸來的地方。
深秋的紀家堡帶著幾分古樸端莊。
沒有在這里住過的人不能理解乍一見到她的容顏就忍不住呼吸緊促、渾身輕顫的不由自主。
渴望的,幸福的。
淚水在眼眶打轉,她的名字回旋在舌尖。
夢之念茲。
紀家堡。
深吸一口氣,紀恕推開了大門“紀伯,我回來了!”
為他開門的是紀武。
紀滅明把韁繩朝紀武手里一撂,來不及過多寒暄,便往里飛奔而去。
紀武手忙腳亂結果韁繩,激動得差點老淚縱橫,恕少爺回來了!
紀恕不像紀默。
默少爺平時不愛說話,沉默穩重。家仆丫鬟什么的見了他上前行禮,往往被他輕描淡寫一個字就打發了。久而久之,家里下人對紀默這個名副其實的大少爺,心里敬意如滔滔江河,面上卻彬彬有禮恭恭敬敬。而紀恕,有點聰明,有點機靈,有些愛說愛笑,為人平易多了。
紀武被他喚過許多次“紀伯”。
紀伯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紀恕就跑得沒影了。
他一路狂奔,走廊上見人也不停,惹得院里做活的人既驚訝又驚喜地互相詢問“是恕少爺回來了么?”
“終于回來了!”
趣梅園。
紀巺剛在書房寫完幾個大字,擱了筆,心中還算滿意。
“‘真水無香君子醉’,字不錯,好像又長進了?”陳夫人立于一旁,“我倒是想起了‘一陌春深花自落’,馬上下元節了吧?”
“是啊,”紀巺道,“今年下元喝不到梅髯親送的君子醉嘍。”
“瞎說。酒窖里不是還有?梅清河是個實誠人,臨走前送你那么多壇,夠你喝一陣子了。”
“是啊,好酒不嫌多。”紀巺道,“阿平可有什么消息嗎?”
陳夫人道“有,你要聽哪個?默兒的還是恕兒的?”
“夫人年方二八,調皮如阿寧,巽當然唯夫人命是從,”紀巺笑瞇瞇地問,“夫人想我聽哪個?”
陳夫人噗呲笑出聲來“默兒去了京州,你是知道的。近日并無來信。阿平昨日說恕兒要回來了,恐怕就在今明兩日。若是今日的話,大概不會早。”
“哦?”紀巺道,“確是好消息,阿平人呢?”
“落梅鎮蹲守著呢,說是等恕兒一起回來,一年不見,都想念得緊!”
紀巺含渾“嗯”了一聲,沉默一會兒,并未說話。
恕兒要回來了。
想到這里,他又自嘲一笑,這陣子很是多情,莫不是自己老了。
紀恕一刻不停跑到趣梅園,進了月洞門。
熟悉的園子,熟悉的株株梅樹反而令他腳步一滯,不敢朝里走了。
紀恕一顆心砰砰亂跳,他用手撫了撫胸口,深呼吸兩口氣,這才抬腳繼續朝里走。
腳步輕拿輕放。
熟悉的花園和小徑,熟悉的梅樹枝葉婆娑,與一年前的時光重疊在一起,令人恍然如夢。
遠遠地,他隱隱聽到一個親切柔和的聲音,那聲音透過耳膜直抵他的內心“……恕兒一起回來,一年不見,都想念得緊!”
突然他喉嚨發緊,眼眶也酸澀得厲害。
忍不住,他疾步向前。
風信齋的們敞開著,里面有兩個這輩子帶給他最多溫暖的身影。
紀滅明整整衣衫,認認真真地跪倒在地,以頭搶地,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朗聲道“義父義母,恕兒回來了!”
正在房里說話的兩個人均是一震,同時向外看去。
陳夫人“是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