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不僅老毒醫的銀票和珠寶又少了不少,就連裝藥的瓶瓶罐罐也不見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交換,他慷慨大方地留下了云桑。
這個只知其父不知其母的小嬰兒。
老毒醫急怒攻心,長胡子氣的翹上了頭頂,差點失手扔了尚且嗷嗷待哺的小孫女。最后他不得不氣鼓鼓接受了現實——撫養云桑長大。
云桑成長的十八年來,云錦又斷斷續續回去過幾次,每一次都停留兩三天,離開時必然偷偷帶走一些藥罐。
這些年,成長的不止是云桑,還有云錦的滑頭和厚臉皮。有時候他還把云桑當做自己的倚仗跟毒醫老頭子討價還價,惹得毒醫老頭子暗地里狠狠磨牙。
上一次云錦回毒醫谷是三個月前。
每次云錦回來留給云桑最大的印象便是:食物。每一次回毒醫谷他必然帶著一大包食物,生食熟食皆有。
熟食可即食,生食可即做。
每一種都美味。
吃好喝好方才不辜負人世一遭。
這是她的爹給她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這句話不知何時竟然在她的心里悄然生了根、發了芽。
……
“云姐姐,你想什么?”
一聲呼喚把云桑拉回了現實。
蘇豆蔻喝著一盞蛋羹,一只手在云桑眼前晃了晃。
云桑如夢初醒,恍惚看了蘇豆蔻一眼,隨即愣了一下,羞赧地笑了,“想起了我爹。”
紀恕和蘇豆蔻的手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
蘇豆蔻面帶微笑,輕聲問道:“你爹爹是個怎樣的人?”
云桑吸了一口氣神情有點迷茫,她平平淡淡道:“我說不好。”說完她咽了一口蛋羹,“我們相處不多。”
紀恕和蘇豆蔻相視一眼,蘇豆蔻為云桑加了一塊點心,“云姐姐一夜辛苦,多吃一點。——令尊,就是你的爹,他醫術高明么?”
云桑道:“不。怪老頭說他不學無術。怪老頭說得對。”
這句話紀恕打心里有些不以為然,依毒醫他老人家的水平多半會認為凡是不如他的都是不學無術。
云桑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對爹爹不了解。他,常年不在谷中。醫術么,許是會一點,皮毛而已。”她像是自言自語,接著道,“偷藥的本領極高。”
蘇豆蔻眼神一冷:“這么說來,云姐姐,我爹爹中的毒真的是毒醫谷流出來的?”
云桑看了看蘇豆蔻變色的臉,不以為意,居然笑了一笑,“多半是的。”
“你!”蘇豆蔻火氣一下子騰起來,但看到云桑那雙不染世俗的眼睛,火氣莫名其妙像發到了水里,經水一碰,滅了。
紀恕手掌按住了蘇豆蔻的手肘,“豆蔻,不怪云姑娘,她已經很盡力了。”
“等我找到我爹我會問他。”云桑擱下湯匙,“放心,我會把閣主治好。”
蘇豆蔻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她感覺有點累,頭腦陷入一團亂麻,她知道不該遷怒,可是她忍不住。
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突然激靈了一下,舌尖破了。鼻孔里浮上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讓她清醒不少。她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僵硬地道:“云姐姐,謝謝你!”
云桑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早膳過后紀恕去書房為自己化妝。今天他的身份是蘇宥川,京州沉香閣各分號總大掌事。
頂替這個身份,自然免不了換上這張臉。
他修長的手指擰開沉香閣的香膏“云裳”,這是一個系列香品,有眉粉、口丹、香膏、胭脂、香粉和香露。
足夠了。
他昨日已經在兩盒香膏里攙上了自制的月季花粉,中和香膏的色度。
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點露出蘇宥川的眉眼,他忍不住腹誹:這大掌事的品味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