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苑真君身著松綠道袍、水藍罩衫,與下方數以萬計的極塵宗弟子并無不同,神情肅穆,一步步走至臺前,朝徐靈雨展袖長揖,徐靈雨躬身還禮。
一筑基弟子捧著一疊衣物,一筑基弟子捧著一頂冠,恭立于徐靈雨身后。徐靈雨伸手取過衣物展開,是一件雪青色罩袍,靈光粲然,儼然是一件品類非凡的法寶。
“凝成元嬰,授你君服冠冕,為我極塵宗脊梁,愿君珍之重之,不負道心,無愧道義,急流勇進,早證天劫,霞舉飛升?!毙祆`雨說罷,將罩袍披在譚苑真君身上,又拿起冠冕,鄭重的托起。
譚苑真君微微躬身,徐靈雨將冠冕戴在他頭上,譚苑真君再次長揖,這次徐靈雨沒有避開也沒有還禮,坦然受下——此時她不是以個人的身份接受譚苑真君的大禮,而是代表極塵宗。ii
譚苑真君禮罷,轉過身來,朝著所有人揖了一揖,在場上至元嬰、下至煉氣修士無不肅然還禮。
禮成后,新晉真君便要開壇講道,一是答謝來賓厚誼,二是顯示自家功底,三來則是表明自己的道途,一方面吸引同道,一方面傳播自家思想。
因為真君積累深厚,顯然不可能一口氣全講出來,而道這種東西,也不是籠統講一講便能清楚的,因此一般來說,講道者會挑一個具體的話題,比如某個法術、某種現象,由此散發開來,從自家角度、道理來闡述。
譚苑真君熟悉流程,自然早有準備,入座后,理了理衣冠,開口道,“本座今日要講的是扶乩之術?!?
眾皆嘩然。
須知以六大宗門為首的戡梧界向來是仙道世界,對于其他道統一律采取打壓滅絕的態度,幾乎是見了一個神道修士便要殺了一個,千萬年來,戡梧界就沒有哪個神道修士有過上萬信眾——這相當于是仙道修士筑基的境界。ii
大家都早有默契,戡梧界雖然不小,但修士多啊,這資源自己都不夠分,還是不要找來外道修士摻和了吧!
然而此時極塵宗的元嬰真君竟然要在元嬰大典上講扶乩之術!扶乩之術是什么?是神道法門,走街串巷的騙子也能耍兩手,什么請筆仙之類的請些未知存在附體。
在場修士自然不似凡人那般無知,所謂的扶乩,請來的有可能是未散的魂靈,也有可能是神道修士的一縷神念。
譚苑真君在此講這個是什么意思?極塵宗是什么意思?眾人驚疑不定。
杜蘭真本已拿偷偷出留影留聲符來記錄,此時也不由愣了起來,茫然的看了衛銜一眼,便對上他一般無二的困惑眼神。
“扶乩之術,乃是神道法門,請來僥幸未散的亡魂、神道修士的神念,有一人肉身為舍請降,這種人便叫做鸞生,又或是乩身。”譚苑真君面色如常,似乎下面嘈雜的議論聲既不是他引起的,也與他毫無關系,顧自講道。ii
“在我戡梧界,此等法門幾乎已經失傳,就算出現,多半也只是凡夫俗子、愚夫蠢婦自愚的把戲,請來些僥幸沒有散去的魂靈,便以為自己請來了神仙。”
“然而雖然我們未見,扶乩之術卻是確確實實的一門厲害法門,其厲害不在于有多大威力,而在于施展門檻極低,就算是凡人,若得了神道修士青睞,也可以請來一縷神念附體,施展出遠超自身的法力?!?
“我戡梧,無神道修士,向來無此憂慮,但三千世界、十萬諸天,焉知沒有能跨越界域,投來注目的神道至尊?故而,本座以為,道統之爭不死不休,即使如今仙道占盡上風,也該居安思危,知己知彼。故特開此講壇,與諸君坐而論道?!?
杜蘭真聽了,不由往徐靈雨臉上看了一眼,只見她神色平靜,目光灼然,再想到她遞來的那句“照我仙道永不絕”,雖然早知其中豪情,卻也是到如今才始知內里氣魄。ii